临衍站在院中,已近黄昏,灯色千丈,一方白墙挡去了桐州城外的万家渔火。
此幻境同真正的桐州差不离几,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此处灵力波动,光华流转,金色浮屑在头顶沉浮。
他抬头看了看天,道:“我早些时候曾听砚之说,城北那个皇陵在去年的时候曾遭过一批盗墓贼。照说盗墓贼本不罕见,然此一批八个人,去了八个,死了八个,还有一人,竟是蒋大人的表了几个表的妻弟。那人常伙着一批市井流氓鱼肉百姓,他死后,蒋大人被人结结实实给参了一本,后来秦勤大人顶了那人参事的差事,这才调任的桐州。”
越兰亭张大了嘴,恍然大悟。
“皇陵中守墓之人也同我说过,他丢了一件宝物,此物名为四方石,这东西仅有一枚棋子大小,然若得了正确的法子打开,便可撑开一方天地,自成一片方圆。”
她又“啊”了一声,道:“……原来那王旭勇说的法子是这个。盗淮安王墓。”
临衍闻言也甚是惊叹:“既出乎意料,又是情理之中。王旭勇是个蔬菜贩子,平日里打交道的人多,搞不好真探出了些王墓的什么门道。后来他孤注一掷,随行之人都死在了墓里,他却真给搞出了个东西。”
要怎说天命无常,这“四方石”原来竟不是淮安王的,而是一个鬼差的。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王旭勇盗得四方石,眼见里头别有洞天便拉了一众人同他一起在此洞天福地里栖身。洞天之中时间流逝较外界更慢,他在里头学艺练武毫不费力。
后来他名气越来越大,拥护者越来越多,王旭勇便索性创立了青灯教,自封教主,来去无极。
再后来,官府见青灯教势头越发猛烈,这才命人端了一群百姓,封了玲珑居,芍药姑娘与洛云川也才相继下了狱。
“如此来说,那便剩最后一件事情没搞清楚,”越兰亭道:“这一番大手笔,又是天降神罚又是妖魔临世,究竟是背后有人有意为之,亦或是……”
她还没说完,临衍一惊,往她身侧指了指。
那里竟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那人低着头呈假寐状,纤长的睫毛投射在脸上成一个扇形便是王旭勇本人。
越兰亭吓了一跳,临衍忙走上前,小心翼翼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还活着。”他道:“睡着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在这……!”
此她又还没说完,只见王旭勇双眼一睁,操起一把锄头就朝他二人劈来。
王旭勇的锄头被他舞得虎虎生风,霸道而张狂。临衍反手拔剑一挡,又一剑削往他的下盘,王旭勇避也不避,操着那锄头就往人头上砍。
这一招一式,无门无派,不像师从江湖名门,倒像是从战场上自己摸索出来的一般,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架势。
临衍也不敢同他动了真,只得处处回防,一一退避,王旭勇越战越猛,越战越不讲道理。
待他再横剑挡下王旭勇一击的时候,木锄头杆上被其晗光剑削下来了一片飞屑。
临衍感觉虎口一麻,长剑几欲脱手。
照说此人没有修习过调息之法,一招一式皆靠蛮力,然这一通蛮力砸下来,威力再大,也不至于令人无可招架。或许是这一方结界将他的力量放大了也说不定?
临衍一面想,且战且谨慎。另一边,越兰亭也牵出银丝,丝线如棉簌簌地往其手臂缠去。
王旭勇被她打了个出其不意,昂首一躲,森白琴弦擦过井边那棵大槐树,槐树干上旋即留下了刀砍的深痕。临衍紧随其上,手腕一抖,剑花凝作长啸的西风。
王旭勇以拼死的架势直迎而上,那板锄头如长戈也如红缨枪,锄头木把与其晗光连连交接,二虎相争,各不退让。
越兰亭心觉有异,琴弦飞射而出。这一遭却不是朝着王旭勇而去,而是朝着他旁边的那一堆干草垛子。
干草被她掀了满天,连同草边上那个大磨盘也被她连根拔起。磨盘朝着王旭勇的方向倒去,彼时王旭勇正与临衍短兵相交,自顾不暇。
越兰亭本以为一个二人怀抱的大树可以阻挡他的攻势,谁料他一回头,见了那磨盘与大树,竟也不躲。
沉沉地石磨盘砸到王旭勇的背上。
他踉跄两步,颤巍巍以锄头支撑着上身,抖着左腿,朝眼前的临衍呸了一声。
“……我们不想伤你……”他还没有说完,只见那王旭勇又跳了起来,没事人似地再次朝他扑去。
越兰亭见之诧异,手腕一翻,琴弦飞射而出,朝那王旭勇的左侧大腿直袭而去。
琴弦穿透了他的腿,不见血亦不见其颓势。王旭勇低下头看了一眼,回头朝她冷冷一笑。
那锄头在此狭小的院中被他舞得有声有色,临衍倒被逼得处处退避,处处制肘。
“……在此间伤不了他!”越兰亭喊了一声。
临衍闻言,飞身跳过那片井,直朝门口奔去。
“走!”
若果真如此,二人硬碰,临衍二人总有力竭之时,倒不如先行退避再找方法。
他拉着越兰亭跑出门,沿狭窄逼仄的小巷往左一直跑。谁知这小巷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二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亦不见其出口。
王旭勇拿着锄头在后头追,二人受结界之力钳制在前面没命地跑。临衍不欲同他一争高低,他更没有想过,自己天枢门首座弟子竟会被一个男人拿着锄头追个二里地不歇。
越兰亭也越想越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