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国公府的事就这般轻松地了解了?”
江怀璧抬头,眸中平淡无波,“不然呢?”
木槿不解,“公子希望国公府的事在短时间内平息,影响范围越小越好,可庄公子的这个麻烦若公子不插手,会不会……”
“不会。子扬表兄那样精心谋划,好不容易把我拉扯进去好让二舅母脱身,如何会搞不定一个丫鬟?哑了也好,死了也罢,左右一个侍女,只需谨慎些,也不难办,他一定会收好这个尾的。”
江初霁自至金钗之年,便也另开了院子独居,院名取了竹马子中“极目霁霭霏微”的“霏微”二字,唤作霏微园。匾额上的字是磨了江怀璧许久要来的,只可惜江怀璧的字素来不是卫夫人那般簪花小楷,而是大气磅礴的王体。
彼时江初霁一脸不愉地看着已制好悬挂门上的字,嘟囔与自己这样娇俏玲珑的女儿家格格不入。
江怀璧立在霏微园外望着院内高高的梨树。
三月梨花开,便是这院中最美的时节。若至夜里,澹月梨花如梦来,更是风雅。
今年她的笄礼在三月,该是合她意的。
江怀璧悄声进了院子,几个丫鬟小厮弯腰行了礼便不做声了。江初霁曾道若是父亲母亲来了所有的人必须高声通报,以防被忽然逮到什么秘密,然而兄长却是不用的。
行至窗前便见江初霁安安静静地画些什么,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全身的精神都在那画上了。
江怀璧本是无意,顺着镂花窗格往内看,那纸上虽只一个大致的轮廓,也上了色,却令人辨得分明。
京中喜穿红衣男子,便是人尽皆知的永嘉侯世子沈迟。
她莫名就想笑出来。
为什么总觉得沈迟这个人琢磨不透呢?
他在京城为典型纨绔,行为举止尽显贵家奢靡,却在这么多年来并未被与他明争暗斗的弟弟所压倒。他似乎只逛了一次青楼便被满京城的权贵传得风风雨雨,可平时也并未见其有多过分,可这名声是一直不是太好。
便是在明臻书院时他课业上等,也并不为人所赞赏。反而是更多人指着他唯一一科落了中下等的“射”,嘲笑堂堂长公主之子竟然不善射箭。
明臻书院所设课程分为六项,分别为射、御、礼、乐、书、数,是为“君子六艺”。全院六科皆上等的人凤毛麟角。江怀璧是鲜有的天才,还有另一个便是首辅周蒙之子周烨。
可就是那样一个名声平平的人,却能在平泽遇见时说出那样的话,那周身的气度绝对不是京城纨绔特有的轻佻,然而也绝对不是临时装模作样。
是在晋王面前显露本性,亦或是他是晋王一脉的人?
可为何不必避着她?明知若她将他此事说出去,他在京城中悉心创造的沈迟形象即可崩塌,换而另一副面貌。
沈迟啊。
她回过神时只见那画前已没有了江初霁的影子,片刻过后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已立在她身旁。
“哥哥来了怎么不进来?”话还没说完已拉着她的衣袖将她往屋里拽。
江怀璧没有挣脱,跟着她的步子进去,有些不可置信地笑笑:“阿霁不是从来不许我进你的书房么?”
“哎呀,今日心情好,给哥哥看个东西!方才哥哥在窗外一定没看仔细,现在好好看看。”她也没避讳,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幅丹青,捧到江怀璧面前。
她的个子偏矮,可怀璧也高不到哪去,可她仍是将画高高举起,刚好遮住略显羞涩的面庞,轻轻笑声传来。
江怀璧看着画却并没有言语。
妹妹竟然对沈迟动了绮思。
他那样身份贵重的男子,若要结亲必然涉及到家族荣耀前程。
江家是决计不行的。
半晌,江初霁莫名有些心虚地将画放下,看着哥哥有些发冷的面孔,吓了一跳。
“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唤道。
江怀璧缓了缓心绪,微微一笑,将那画拿到手里细细看着,果然是一眉一眼间的风流天成栩栩如生,看得她心中莫名一动,漫不经心问:“心里头藏着他多久了?”
江初霁咬了咬唇,面庞似乎都红了,低声喏喏:“就,就是……沈世子冠礼那天,我偷偷跟着子恪表兄去看了,然后……”
她垂着头,鬓边的流苏微颤,面上顿时飞起云霞,虽未触碰,却也知晓必定是一片滚烫。
江怀璧默然。妹妹年少,又是即将及笄,有这样的心思并不奇怪,只是这桩婚事注定是成不了的。
江初霁抬眼看了看她的脸色,目光中是了然通透,却也有万分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