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睛适应了黑暗，再去适应光线的时候，总需要时间缓冲，所以布蓝感知到光线变化，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自己衣袖上的黑色泥渍。他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行进着。

走着走着，雨也不知在何时止住了，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周围的一切正慢慢地变得鲜活，逐渐有了生气。

路边栽种的树木花草，不再像黑夜中独特的恐怖场景，而是变得亲切，有一夜的雨水洗刷尘土，让它们都显得很精神。

市民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也没有人去探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别人的视野中，一切再正常不过。

他们眼中都带着探寻的意味观察着脏兮兮的布蓝，尽管衣着容貌很脏乱，但眼里蕴含的灵动却不是麻木的他们所具备的，而那也正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

那么，布蓝自然就与他们格格不入，因此，他能够感受到周遭带着敌意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也是胆大，仍旧按照自己的步调，朝着前面走去。

当天空蓝得像一片汪洋，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跟在布蓝身后的人群终于慢慢散去了，就像游魂见不得太阳一样。

然而，布蓝左眼眶中在一刹那间，滑落出一滴泪，划过脸颊，从下颌处滴落，与湿漉漉的地面混为一体。

其实人群并不是害怕阳光，也不是害怕布蓝，而是前面的景象一片沙漠，这里曾经是一个街区，现在建筑物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沙漠。这无疑超出了市民的认知，所以惧怕也就理所当然了，即便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停留，其中的关系太大，谁都背不起，在事态明朗前，谁都不愿与之牵连。

布蓝定定地站在这片沙漠前，泪流不止，胸口不但没有丝毫的松快，反而传来一股窒息感，就像千斤巨石压住了胸膛。前一秒，他无意识地喊出了一个词，声音极为沙哑，“小鸭”

心神一颤，一秒钟的失神，那个词与他擦肩而过，再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到底在呢喃什么。

他迎着晨光，一步一步走进了沙漠里，泪流得更痛快了。哪怕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泥沙，掩埋了曾经的一切，布蓝现在完全凭借身体的本能行动，他站在曾经的出租楼房前的位置，抬头仰望，两行泪滚滚而下，这里该有什么呢？他实在想不起来，就让脑袋痛得炸掉吧。

布蓝跪在地上，双手抱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痛哭不止，也不知是因为头痛还是其他。

当真正回过神来，手背划过脸颊，湿漉漉的，这是什么？他用食指蘸了一些泪水，用舌头舔了一下，咸咸的，苦苦的，他不知道眼里出来的液体是什么。

他仰起头，不知在看什么，片刻功夫就出了神。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布蓝才回过神来，并且听到了一句让他胸口的悲伤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我的好孙儿哟，一路上委屈你了，爷爷来接你回家了。”

布蓝抬起头，望着身旁头发与胡子都是雪白的老大叔，猛然站起身，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似乎所有的坏情绪都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