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宫司卿睁开的眼中,神的牌恍惚变大了。
他注意到她手拿神的牌的姿势很漂亮,手指细长却戴着手套,仍然能够看得出是个很年轻的女子。
踏雪归来,鞍头上插着新折的一枝红梅,带来冬日里惊艳的花信。
她身着如蔷薇红斗篷的身影,在白雪皑皑的琉璃世界里如同谪仙入凡尘。
扑向她的一跃而起,更像是他自己撞上去似的。
甚至没能触及她戴着的风帽,寸长的白狐狸风毛。举起的神的牌,遮了他眼,和她的脸。
突然变得巨大无比,“啪”的一声,正中他脑门。
原就是强弩之末的南宫司卿,也许是想跃上她的马背,又或者只是想看清楚她。却不防下一刻神的牌,在他眼中成了神的锤,当真是遮天蔽地似的。
只一下,就将眼前的一切遮掩殆尽。
这是神的牌?不等他看清,就被砸得一头栽了下去,头重脚轻,摔了个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可他仍然不敢置信。还想着,可能是神的卷宗牌之类的,就跟一本书似的。
可他怎么想并不重要。因为第二下,第三下,接踵而至。
当真是神的锤牌!
可他真没见过。
等等,他可能——但他不能出声不能阻止不能动弹。而她认准他脸,捣年糕似的捶,就像认得他似的。
一下一下,一开始他还记着数目。
然后,她拍马跑了。
天寒地冻,她跑不快,跟只巨大兔子在蹦跳似的。马蹄敲打冻土,发出轻快的声响。
或者,是鹿。
南宫司卿被捶得清醒了几分——神的十八般兵器牌?很古老的神的牌,据说,完整的一副牌有十八张。
现在偶有现世,收藏类的神的牌,他收藏了几张吧。可他还是不能动弹不能出声不能……只能如一块石头般听。
她远去的声音水晶般清澈,随风而至:“表哥,表哥,那个骷髅活了——”
“在哪里?”是个少年的声音。
南宫司卿的脸埋在冻土里,一个激灵察觉了异样,察觉了地面的震动,像是有十几匹马疾驰而来。
这是雪。天寒地冻,地面已经崩得像石头般坚硬。
“刚刚还在这里。”是她的声音,屋檐下冰棱般,清凌凌,“就一个头颅,白得泛着光,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神的水晶原石。一蹦三尺高,眼睛都成了窟窿,还张嘴咬人似的。”
他们在附近走来走去,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地响,似乎没有发现他。
然后,少年转而安慰她道:“可能里面钻进了蛤蟆。”
这是冬天吧,和蛇一样,蛤蟆也要冬眠。而下一刻的南宫司卿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这里成了熟悉的草原。
他的脸贴近一丛枯萎的野蔷薇,植物依稀枯槁的气息,夹杂着雪地泥泞的土腥味。他嗅到了不用看也能分辨出来的神的乐游原的气息。
灵光一闪的返祖灵魂碎片。他依稀记得,曾有过这样的片段,就是他的某位祖宗说的。
又被他原生的记忆更迭替换。
年少时的他总这样躺在草地上,枕着马鞍,仰面看着天,云如白驹过隙般和他的战鹰一起掠过远处的雪山。
转眼又是一天。而非原本缺水的漫漫黄沙。
神的灵魂碎片的返祖深渊,现在的神的西京城已近有了应对的法子,就像神的主神牌。
他们离开了。可他听到了,他们唤她,蔷薇公主。
就像是濒死前的幻觉。他们带走了神的乐游原,从白雪皑皑到郁郁青青,而他随着更迭替换的沙丘缓缓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