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长修止住正要行礼的众人,自己挑帘进去。一进上房,便是一股极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他自己久病成医,呼吸之间便分辨出了好几种常见的药材,不过是有安神的功效,想来这清徐王并无大病,却不知他还要缠绵病榻多久。
正在上房伺候的两个婢女忙迎了上来,轩辕长修轻声道:“郡王可好?”
“回殿下的话,我家阿郎刚吃过药,已是睡下了。”
轩辕长修“哦”了一声,自己在席上坐了:“无妨,本王有事相商,在这等郡王醒转便是。”
两个婢女忍不住相视一眼,一个打起帘子进了内间,另一个则赶紧请商千岳就坐,又吩咐外面的小丫头上了两杯酪浆。
商千岳只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又不敢发问,端起酪浆便往肚里灌,不一时便喝尽了。
轩辕长修忍不住笑他:“你怎么跟牛饮似的,刚刚午膳没吃饱么?”
那婢女见状,赶紧又给他上了一杯。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进去的婢女又挑帘出来了,对着轩辕长修福了一福:“我家阿郎请殿下入内说话。”
进去内间倒没有那么浓郁的药味了,搁在床头的香炉正密密地吐出沉郁的檀香,颇有几分安神之效。
清徐王正斜倚在榻上,身后堆着一个隐囊。他似乎刚刚梳洗过,头发一丝不乱,整齐的仪容却衬得他的眼神愈发灰败。
轩辕长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长庆兄的气色比昨日倒是好了一些。”
清徐王的嘴唇嚅动了两下,却只唤了一声:“淇奥……”
轩辕长修叹息一声:“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两天长庆兄在病榻上应该也想了不少罢?”
清徐王无力地合上双眼:“你我都清楚,能成此事者,必然是我王府中人,也就只有她……”他忽然一伸手抓住了轩辕长修的袖子,双目圆睁,里面流露出夺人的神采,“可是,平澄……平澄……”
轩辕长修在心底叹息一声,说出的话字字冰冷:“侧妃庶子,觊觎世子之位,甚至谋害嫡子!陛下最为忌讳此事。碍于宗室颜面,吴侧妃多半会暴病而亡,至于平澄……无论他是否知情,陛下都不会允许他再为世子!若是陛下仁慈,过上三五年待此事平息之后,长庆兄或可从宗室过继一子为嗣,否则……”他停住不言。
王嗣断绝。
这四个字压在他的舌尖,他眼中的神彩渐渐熄灭,颤声道:“淇奥,我父韩王因生母忤逆于世宗,而被世宗所恶,在世宗、武宗两朝一直受尽冷落。正因如此,武宗末年诸王夺嫡,多少宗室血流成河,而我父王却能偏安一隅,不致家业断绝……可是如今、如今……”
他蓦然咳嗽起来,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守在外面的婢女听见动静,赶忙进来给他喂水顺气。
轩辕长修微带悯意地看了他一眼,那个问题压在心底再没有问出来。
“陛下为何会派金衣骑护送太子?你府中究竟有什么能让陛下如此在意?”
他站起身来,在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中,平淡地道了一句:“长庆兄多多保重。”
商千岳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听见内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禁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