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元昌吓退了旁观的下人们,拎着自己儿子进了书房。
他也不言语,借着灯盏的烛光开始检查桌面上的账本。
余昶明跪在书房的地板上,低着头不敢看老爹的神色。他平生最受不了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此这般的不理睬更叫他无地自容,还不如狠狠骂一顿,丢到祠堂拿戒鞭抽他个皮开肉绽来得痛快。
“爹,我知道错了……”余大少爷最终还是在这场无声的抗衡中败了北,弱弱地出声求饶。
余元昌信手合上账本,本来他心思就不在算账上,“你错哪了?”
“我不该三番五次偷溜出去,还被山贼捉住,让你们大晚上替我担心……”
“我是因为这个才叫你到书房来的吗?”余元昌拿起桌面上的账本就往余昶明的方向砸,又怕真伤到自己儿子,手一倾斜,账本落到木柱子上。
“你明知道我不想让你习武,还偷偷溜出去跟人上山拜师,若不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余元昌气急攻心,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余昶明知道自己触犯到了父亲的逆鳞。也不知那个多嘴的把他上山的缘由告诉了老爹。如今被点破,再想遮掩也是徒劳。
小时候,虽然他经常胡闹犯错,但一般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老爹也是打他一顿、骂他几句就算翻篇了。可唯独习武一事,对老爹来说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他爹不想他从商,虽然余家名下的绸庄迟早归余昶明所有,但经营打理都可以交给管家和下人们来做。余元昌认为读书走仕途,以后当官进爵才是能稳当过一生的光耀事,可就算余昶明逃课偷玩、无心学习,只要不去干一些和习武有关的事,老爹一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起初,余元昌以自己儿子没有习武的天赋为由,想尽早断绝了他欲图当个侠客的美梦。之后又说习武会影响学业,本末倒置。再后来就慢慢变成了毫无理由、强制性地禁止他接触和侠客武艺有关的一切。
余昶明以前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反感武功,从锁妖塔出来以后,他明白了。父亲想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儿子,他不想儿子和妻子一样被人忌惮、遭人杀害。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儿子远离“临渊妖道”,糊涂懵懂但平安无忧地过完一生。
说到母亲,余昶明就气愤,“我是骗了你去学武,可你不也将我娘去世的真相瞒了这么多年?”
“你——你进塔里了?那个老家伙和你说了什么?”老爹突然焦急地跺起脚。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余昶明声嘶力竭地吼着:”我娘根本不是生我之后身子虚弱,又染了风寒才死的,是有人指使妖怪谋害了她!”
余昶明说到母亲的死,突然委屈起来。之前他以为是自己的出生害了母亲,他觉得自己是个灾星。虽然没有其他人刻意怪罪他,可他一直因为母亲的死因在心底责怪自己。而且他那时太小,根本记不住母亲的脸。父亲后来娶了二娘,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更加显得多余,他甚至以为只有自己纨绔才能不让父亲忽略他的存在。
“那临渊妖道的事情你也知晓了?”余元昌心底还存有一丝侥幸,抬头看到儿子的表情,他才肯彻底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