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不存在?
在这里,唐玄是无所不能的。可以飞,可以任意获取,可以掌控天地的颜色,可以决定所有生命的生死……可他本就对这样的事情毫无兴趣,更无激情,在这里,他仍坚定的相信,他与这里的任意生命之间包括草木,都是平等,共同存在的。
在这里,唐玄又是无能为力的。既不能定义世界的形状,也无法触及到它的边界,更无论找到回归的路。
绝对静止便是无,在“无”的世界里,唐玄再次遇到了无界的边界。而无界的第一个边界便是“心”,以大宇世界为家世界的有情之心。
沉思良久,唐玄还是决定融入进去,于是他找个高楼的楼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盘膝坐了下来,接着闭上眼,神意接掌全身,慢慢的宁定下来,就连丹田内的元气之花,也不断暗淡着。
渐渐的,连意识与灵魂的波动也若有若无起来。即便如此,离完全静止还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立体的画面,鲜亮的颜色与光线,静止的事物和物事,在世界角落,逐渐暗淡起来的唐玄……这简单组合,组成了一个触目惊心却没有观众的相片。
就在唐玄陷入更深沉寂的时候,瓦蓝的天空深处渐渐涌出一抹昏黄,紧接着一丝云动了起来,然后,出现了第一缕风。
柔风吹动了光波,而开始如水波一般颤动的光波缓缓拉伸着,终于触及到了地面。
钟声响起,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法一样的世界,活了过来。
衣不蔽体,身体脏污,在光明碰触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抽搐的被遗忘者公交车站,早起的司机,地铁上,一个个或抬头,或低头,目光茫然,行色匆匆,满脸疲惫的忙碌者隐藏在高楼大厦中的那一张张卑鄙的、奸诈的、贪婪的、伪善的、高尚的、真诚的、无私的、邪恶的面孔们,上演着错综复杂的话剧或默剧。
微笑着、茫然着、麻木着、平静着、绝望着……一些充满希望,一些不断在绝望中沉沦。
这个世界,不再单纯如铺展的画卷,而是在喧嚣中变得无比复杂,再无规律可寻,充满着随性与躁动。
有的生命沉浸其中,不问过往,歇斯底里的张狂着,而有的想要逃离。张狂者如同末日之前的始地母星一样,如同挥着大刀,疯狂找寻存在感的蝼蚁,想要逃离者却和之前初到贵境的唐玄差不多,找不到这个世界的边界,只能在希望与绝望的剧烈冲突中,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忙碌者,消磨者。
忙碌者终其一生,不知为何而忙碌消磨者,耗尽时光,从不去想为何而忙碌。
清醒着痛苦,昏沉着痛苦,短暂的存在感之后,能够感受到的唯有痛苦。
这片世界终于开始出现死亡,而为了逝者,也有着必须遵循的仪式,似乎只是为了排解生者的悲哀与逝者的寂寞。
整个世界,充满钟声。
不知何时,唐玄的的眼眸渐渐张开,却毫无颜色。
他茫然的望着,与这个变得喧嚣而忙碌,拥挤而嘈杂的世界比起来,他仍旧是那么的疏离,那么的格格不入。
在他的眼中,这片动起来的世界并不复杂,犹如两色的流淌。
一股灰色的,从上到下,从东到西流淌而下,蜿蜒坠入大地中,而这抹从天到地的激流,充满了沉重的味道,表面被渲染出了一抹淡淡的金色,伴随其流淌,一股清新的味道在高空流淌,而大地却变得污浊了起来。
另外一股是金色的,温和而又富有能量,只是这股金色不知为何,却被度了层灰色,使其看起来有些凝重,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这股金色的流淌是从大地到天上,方向与灰色的沉重截然相反。
唐玄就这么皱眉望着,与宁静而祥和的大宇世界比,这里似乎就像地狱,写满了歇斯底里与疯狂。
“我,已非我。”唐玄叹息了一声,整个人慢慢站起身,
我,仍是我。在那个随波逐流的补天界保持本真。
我,已非我。在这里,神意纵横与肆意飞行的身体已无法感知世界边界的时候,唐玄在忘记一切的瞬间,被钟声惊醒,以有常生命的肉眼,于懵懂之前的瞬间,再次审视这个世界时的一丝觉悟。
五感,六觉,生于冥冥,本无高下,只是某些被遮蔽的时候,另外一些还会发生作用,真正令人觉悟的,是那颗众生平等的心。绝非一边歌颂着众生平等,一边强调着祖与帝的无上一边怀着慈悲,一边用所谓的天眼通,鄙弃着肉眼中的世界。
无有恐怖,亦无杂念,唐玄的身躯没入大地之下,向金色的起始,灰色的归去之地沉了下去。
身临深渊,两眼一片黑暗,心,却有着无限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