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嗯?”夜轩之低低地应。
“没事,我就想叫叫你……”
夜轩之挨在她的颈后笑,然后抬了头,没来由地就张了唇轻轻抿了一下她的耳垂,安时缩了一缩脖子,仰起头来看他,他语气认真:“安儿以后再也不许拿自己来开今日这样的玩笑了。”
安时点头,举着仨手指作起誓状,说:“安儿保证,一定谨记殿下的话!”
夜轩之又把她揽到怀里,安时感觉到他胸膛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不管是为了什么,任何人都不能拿你去冒险,包括你自己,记住了吗?”
“记住了,”安时俯在他的肩膀上,暗暗责怪自己总让他分神和不安,“安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总是让殿下挂心的。”
听了这话,夜轩之又把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些,他又如何能不为她挂心呢?每看到她被他人伤及分毫的时候,他心里就有难以抑制的愤怒,想要将那些对她有半丝危险的人统统都清除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成了他心尖儿上的人,除了他,其他任何人都碰不得……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同程东俊、顾知吩咐一些事之外,夜轩之哪里都没有去,凡是前来拜访者都一一被拒,包括带着杨硕美曰其名要“登门道歉”的杨千万,还有日日都到府前来、非得讨了“闭门羹”才肯落寞离去的湛微然。
安时从杨硕口中打探来的那些信息,程东俊抽丝剥茧地去查,但是每次都是查到一半就发现根本查不下去了,杨千万经过杨硕一事,开始更加谨小慎微起来,他若是没有做亏心的事,就不至于如此担惊受怕,夜轩之让程东俊四处调查,实际上只是装一下样子,在他看来,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尾巴的时候。遇上玉王爷的杨千万,现在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虽然在他背后还有更加强权黑暗的政幕,但在这个对于贪污腐化的执法办案上,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明手段的慕国最高监察官面前,这似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斗争,而他自己随时都会变成任人宰割的代罪羔羊,杨千万更加清楚,在先启帝登基之前,因为争权夺位所掀起的那场腥风血雨当中,凡是与靖王、庆王、玉王作对的人,到最后,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在目前的情况来看,杨千万若是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向背后的靠山寻求庇佑,而夜轩之等的,就是他自取灭亡将要迈出的那一步……
在安时看来,殿下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地从百忙之中抽闲出来,每日静坐阅卷、赋诗作画、听曲下棋、饮酒品茗……她呢,就在他身旁陪着,但也确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分……
夜轩之习惯要早起的时候她就躺在他身上要他陪着自己赖床,夜轩之在案前看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就把他拉到院子里抓蝉,他教她赋诗作画,教她下棋练剑,在夜里,两人一边饮酒赏月一边开怀畅谈的时候,她总是先醉倒在他的怀里。
在寝殿的榻上,她像个猫儿一样乖巧地蜷缩睡着,他细细地查看她身上的每一个伤疤,她左手腕上的剜疤几乎消掉了,那白纱也早就已经不缠了,在她右肩上那个为他挡下的箭伤,也早就已经痊愈了,但是在夜轩之的心里,总觉得她是伤痕累累的,他总是忘不了……忘不了初次见到她时她站在热闹非凡的纤绯阁宴台之上那个垂眼落寞的模样,忘不了她被剁狼人劫持时忍着眼泪和苏梅儿决然分别的模样,忘不了在沃西拉城大火烧在山前她从火光里向他跑来时那个被荆棘草木划得满身血痕的模样,忘不了在黑月楼她把和自己一样的弱者护在身后眼神凌厉毫不退怯的模样,忘不了她奋不顾身地无视那万丈深渊为自己挡箭的模样……
从前在他心里,女子从来就不是像她这样,她们应该是花容月貌而又娇怯软弱、知书达礼而又规行矩步的,可能也正是因为她这般的与众不同,才让他没有丝毫防备地让她闯入了他内心最深的地方。
安时虽醉,却还是有些醒着的,她知道他在榻沿上坐着,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缓缓地张开眼来,正好对上他那双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凤眼,安时从床上爬起,搂着他的腰趴在他的身上睡,细语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夜轩之伸手去拉被褥盖在她的身上,把脸轻轻贴在她的额前,答:“在想从前的事情。”
“是安儿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都有。”
“殿下有时候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安儿在,我就很开心。”
安时仰起头来看他的眼,“殿下有心事是不是?”
夜轩之笑得很温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那安儿说说我有什么心事,嗯?”
安时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心里有事,却不知道是为何而烦心……低下头自顾地想着,又倦倦地打了个哈欠,夜轩之轻轻笑,把她抱移到榻里,盖了被子,来到案前熄了灯,接着也在榻上躺了下来,安时钻入他的臂弯里,很快便睡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