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变得暧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方曦身上。
我的眼神也停在方曦身上,面对此刻的尴尬境地,他却仍然是一脸的风平浪静,他回道:“曦当日入梁境所见的确如此,百姓安居乐业让人感慨,也曾见梁君,令我佩服,梁军强盛之说并非由曦始,但见往昔梁与我国交战,成败间便也知我国不足。”
我忍不住悄悄瞥了眼季铖,他盯着方曦的眼神散发着敌意,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与之相反的,朱梓等几人露出欣慰的笑意。
方曦继续说道:“但三年过去,我国已在南方稳定下来,这几年的休养生息也已在国库账目上见到了成效,我国无将,也许并非缺乏将帅之人,只是有识之士不在其位,若我国真有心奋起抗争,不再似前朝万般躲避,结局也却未可说。”
方曦若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不知这一眼是否也看了我身后的季铖。他这段话可谓一石二鸟,既讨好了我决意主战的心思,又委婉骂了刘鹏元,朱修文这些在其位不谋其职的废物。
在场这些当官的,都是官场里的老油条,一听方曦这话就听出了一点意思,朱梓更是气得冷笑,“方枢密学问渊博,文名天下皆知,不曾想这纸上谈兵的学问也是高了。”
方曦笑了笑,“丞相,下官说我国奋起抗争结局未可说的确是纸上谈兵,可丞相您对我国军队抱如此悲观愿望,又何曾不是纸上谈兵呢?”
朱梓面色一冷,另一人帮腔道:“方枢密这话就不对了,依方枢密的话,咱们这里的都是文臣,谁又真的上战场打过仗呢?那咱们岂非都没有在这里讨论的必要了?”
方曦摇头道:“咱们这里不就有现成的一位真正上场打过仗的人吗?”
方曦说着,便指向了季铖,“季大人年少入伍,后又在梁境纠结义军以少敌多与梁军打了好几个硬仗,最后还带着大批义军回了齐,季大人该是咱们这里最了解的人。”
方曦这一转,实出所有人意料之外,季铖自己更是惊诧不已,我朝他点点头,“钦岑,你说说看。”
季铖回道:“陛下,依臣在梁多年之见,梁国与我国并非真有那么大的兵力差距,梁国内政也并非我们所以为的那样和睦,何况梁国所谓百姓安居乐业,事实上只是部分梁民的安居乐业,大部分贱民籍以及原齐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臣当日在梁之所以能纠结义军,正是因为我齐的百姓不堪忍受梁的压迫,日夜盼望王师的到来。”
季铖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神情严肃认真,偶尔会微微皱眉,我听着他说话,有时候会忍不住就沉浸其中了,心里想的就是:说得对,说得对,我家钦岑他说什么都对!
我喜上眉梢,笑道:“钦岑的话没错,诸位爱卿还有什么看法?”
其他几位大臣面面相窥,也没说点什么话出来,最终罗鴻开口道:“既然如此,在陆中丞前往梁国的时候,咱们就该做好梁军来攻的准备。”
我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朝廷的人事调度,军备筹措等事项上,诸位爱卿的事务便会较往日更加繁忙了。”
所有人便向陆谦随意奉承几句,又向我道别,离开了这里。
我瞅瞅时间,到了午饭的点了。
我朝陆谦笑道:“子昂,今日随我一同吃饭吧。”
陆谦推辞了几番,最终还是被我留了下来。
我想既然这次陆谦都一起吃饭了,那我也能顺理成章地留陆谦的好朋友季铖一桌吃饭了吧。
然而,我的笑脸相迎又迎来了拒绝,季铖朝我行礼道:“谢陛下,今日此刻是卑职巡逻的点。”说着,他便走了,只留下了我和陆谦两人。
皇帝的贴身侍卫还有这项额外工作?我心里又怪又疑,下次我要用用皇帝特权改点规则。
我朝陆谦笑道:“快尝尝吧,不知菜品可合卿胃口。”
陆谦好似在纠结什么事情,最终纠结了半晌,还是对我说道:“陛下,臣有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不当讲的意思不就是要讲吗,我顺口接道:“爱卿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陆谦道:“陛下,臣认为您现在对季铖太过于宠爱了。”
我刚吃下的一筷子肉片差点吐出来,“陆卿如何有这样的想法?”
陆谦道:“陛下,钦岑是我的朋友,我自然希望他能被陛下看重,可是方才在上书房,在众位大臣面前,您对钦岑的偏好太过招摇,恐怕会收来一些非议。”
我一愣,回想起方才各个大臣的表情,我这才明白是我太过于心急了。
陆谦继续道:“若是钦岑有什么很大的功绩,陛下抬爱也没有问题,可是钦岑回齐三年却并无建树,陛下的偏爱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担当不起。”
陆谦说这一番话显然也是思考良久,为了季铖不得不说的,难怪方才我叫季铖一起吃饭的时候,季铖脸色也并不好看,显然是要在陆谦面前回避我。
我点点头,朝陆谦谢道:“是朕没有想到,多谢陆卿提醒了。”
随后我又与陆谦讨论了许久,他向我陈述了他的为政观点和改革策略,我大致听出和王安石改革的手段有点类似。
我道:“这些政策推行下去,恐怕阻力良多,不好实施啊。”
陆谦道:“除了臣以外,还有许多与臣观点类似的人,只要有陛下的支持,我们定能让朝政焕然一新!”
他望着我,眼神又固执又急切,我笑了笑,“好,朕等你从梁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