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奚仲观察思索时不小心踩到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涅心撂在地上的书。他捡起后翻看封皮,诧异出声,“你怎么还在看这本《太虚启封篇》,我们都已经学到《鸿化论道》了。”
“我看书慢,也没那么多时间修炼,要不是脑子还算聪明,这本都不一定能学到一多半。”卓涅心夸起自己来毫不遮掩,坦率得可爱。
柳奚仲算是和她从入门起就有挨揍的交情,听了这话更是露出一丝忧色,“再有半个月就是入宗大测,你连这本都没学完,怕是没有师父会愿意收你的。”
“我也不想拜师,我有师父了。”
“谁?”
“我在灼炼坊的师父啊!”
柳奚仲哭笑不得,“我们分宗的师父是分宗的,在这里修行还是要再拜入他人门下,不是一回事。”
“就是一回事,我就这一个师父。”卓涅心不以为意,把包好的药塞进柳奚仲怀里,“好了。”
“好好好,就算你不拜师,但大测也不能不考,听授师说,我们这批弟子选派不同以往的前辈了。”柳奚仲也顾不上赶紧回去送药,恨不得一口气什么都告诉还一脸满不在乎的卓涅心,“你听说过的回脉禁制吗?”
卓涅心摇摇头,“那是什么?”
“在自愿进入禁制后可以短暂抑制修为,重回筑基时自己的修为水平。”
“你说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就是要在回脉禁制中完成入宗大测啊!”柳奚仲发觉卓涅心对宗内事宜真的一无所知。
“可我们本来就是筑基啊!”卓涅心话刚出口,恍然大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对手不是筑基,因此才要用这个禁制来达到和我们相等的水平?”
柳奚仲相信卓涅心自夸聪明的话了,他点点头,“往常都是入门弟子之间抽个对手对阵,论个高低输赢,要收徒的道君们看个潜力与资质。但这次是那些金丹往上的师兄师姐与我们对阵,他们来品评自己对手的高下。”
“都一样,反正都是打一架,有什么区别。”卓涅心说这话时眼中只有漫不经心的笑意,边说边拿浮尘掸掉自己身上的灰。
柳奚仲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能给眼前仿佛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的少女哪怕一丁点警醒,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个竹盒,“你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
“我自己炼得丹药,我家本就是自采制灵药的分宗,这些都是我私下自己炼的,太难的我也不会,就是些提神聚气有助修炼的补药。”柳奚仲清澈的眼里忽的闪过一道迟疑,笑容变得无奈,“只是我们这些分宗弟子每月分到的药材都是些药性差的碎末,不知道有多大效果,你就当聊胜于无吧。”
卓涅心微微蹙眉,“碎末?可是我看这里分药时,大家都是一样的。”
“那些大概是给原本就在正宗的入门弟子,我们比不了的,丹殿自然更照顾有出身的正宗后人,历来如此。”
柳奚仲并无不平意,只是话语里难免带些唏嘘的意味,卓涅心却忽的嗤笑一声,“你等着。”
她不等柳奚仲开口人就跑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大盒子,“你拿着,我多给你一份每月的灵药。”
“这不行!”柳奚仲吓得脸都白了,“你这是违反宗规,本来就在挨罚,罚上加罚你可怎么办?”
“宗规还说宗内弟子一视同仁,要罚我就先罚那些最开始不守规矩的人好了。”
卓涅心狂妄语气里那股百无禁忌的嚣张吓到了柳奚仲,他不敢接,又不知道怎么回她这句掷地有声的话。
“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都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谷延秋就站在离他们最近的药架边。
还是卓涅心先反应过来,回答道:“在拿药。”她表面冷静,心里却想完了,这一被发现,别连累柳奚仲,“是我去拿的……”
“你什么你?后殿那一百多个丹炉都擦完了?”谷延秋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看起来也就和柳奚仲差不多的年岁,也都长得清秀干净,可他一股老气横秋的做派,总是拧着眉毛,寻常说话也像训人。
“没……”卓涅心真的把这事儿忘了。
“那就赶紧去!”谷延秋又瞪向不安的柳奚仲,“你授师是谁?以后课修时候再在这里闲逛和女修卿卿我我,我非让他狠狠罚你!”
柳奚仲急忙红着脸摆手表示自己真的没想到这一层,却也明白是谷延秋不追究卓涅心大胆的逾越,拿了东西,道谢一声,急忙离开。
卓涅心又被谷延秋催了一声,她七手八脚拎起工具,从他身边经过朝门外走。
“站住!”
“师兄,我要去擦丹炉,一百多个呢……”卓涅心苦笑,不明白谷延秋干嘛叫住自己。
“不急着今天擦完,帮我去送点东西,送完就走,不用回来,看着你闹腾。以后每天只来半天,剩下半天去修炼。”
卓涅心笑了,答应了就往外跑,生怕慢一点谷延秋反悔。
她笑也不是为了能偷懒,浮阙山的同门比她想得更好,或许自己在这里的生活也未必苦闷。她一边走一边将书收回储物手环,忽然,她停下脚步,轻快和悠然消失无踪。
这本崭新的《太虚启封篇》在自己没看到的后半本某页不知什么时候、不知被谁叠了个不该存在的折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