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郝芊芊被一种莫大羞耻感包围。
她小跑着回屋,一路没碰见任何人。
这天是个阴天,厚云沉重的样子,看起来要即将下雨。
郝芊芊头一次在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衣,任何可以扎紧的地方都扎紧,腰、腿,以及手腕处。然后才从昏暗的屋中出来。
但好景不长,意识又陷入朦朦胧胧,等有几分清醒时,自己正仰望着雨点,白花花一片任之倾洒在自己身上,有些飘落眼中,浸湿了瞳仁。她长大嘴巴,姿势虔诚而庄穆。
一片雨幕里,郝芊芊看见粉荷色的长裙,模糊了面容。
不止有粉荷裙,还有藕白色,桂黄色……
站着好像有三四个人。她们有些软了腿,有些仓皇逃离,有些扔了什么东西过来,并大喊着:“妖怪!”
妖怪?
郝芊芊伸手去挡——她以为是用手——其实是手腕处的粗壮的树枝突然从衣袖里抽长出来,轻轻一扫,击中半空中的瓷碗,并鞭抽到某人。
众人惊呼,作鸟兽散状。
这一击后,郝芊芊瞬间清醒。
她很想很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于是又逃窜到屋里,关门堵门,看向镜中自己。
脸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脸,全身肌肤都变成了褐色粗糙的树皮,树枝全从袖口处冒了出来。
妥妥的一个行走的小树人。
郝芊芊心慌慌、惶惶然。
自己才是顾府里的妖,扣了任务标题?
她笃定,一定是解千愁搞得鬼。
郝芊芊怫郁地抓自己头发,然而只是树枝之间的相互摩擦。
她深呼吸几次,才在懊恼中平息下来。
自己走?还是不走?
不走,暂时安全,这会下雨,倘若她们要点火,也烧不起来。但若事后她们找个像法海一样的高僧过来呢?见妖就诛,不管三七二八。
可走,自己又能去哪儿?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古代环境。要躲,也只能找个深山老林了,看能不能撑过——
几天来着?
郝芊芊捏下自己的耳垂。
任务面板此时已恢复正常:存活至十天(4/10)。
与此同时,白兰用力拍打朱红色的大门,粉荷裙上有着几道鲜艳的红痕,雨水晕乱了她的妆。她大声抽噎并喊道:“夫人怎么还不派高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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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了一场寒雨。
淅淅沥沥,还刮了一场小冷风。
初雨方歇,在这极偏僻的郊区,伫立着一间小破茅屋。有些年头了,歪斜得厉害,风一摇起来就吱吱地响,像是一窝老鼠放大了声在叫唤。那门看着也要摇摇欲坠。
屋里没有铺砖,全是踩硬实了的黄土,但房顶漏雨,软了些土。人踩上去,是要小心的,容易滑倒。这不,一个歪头斜嘴的八九岁的小男孩跑进来,风风火火,就滑倒了。先是破鞋子飞上梁,屁股着地,溜地一下人被软土推着一段距离,头磕上了桌角。
那桌子两边各有一只脚架在小坑里,竟也是稳稳地很。那上面一只破碗,里面盛着色泽均匀的朱砂,一只瘦劲的大手握着一只毛笔,沾了红,在铺平的黄纸上纵横下去,连绵不绝,在小孩撞上桌前刚好收笔。
握笔的人吹胡子瞪眼:”好小子,这一道符差点被你毁了。“
小男孩名唤赵孤,听到只抱着头、抬起脸嘻嘻笑:”来客人了。“
南道士收好器具,将茶水摆上来;整理仪容,大步一迈,如飘云般行走,前去迎客。
哪怕是这么破败的一件小茅屋,也是有一道竹篱笆围起的院墙,有个前门。客就在门后,静静等着。
南道士一打开门便是迎上一张笑脸。
一个胖胖的妇人,手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上铺着一块方正的布,布上缀着一丛繁茂的野花。
南道士将人迎进屋,由于是一位女眷,因此门大开着。
她压低着声音说,但词还是能听清楚的,”驱邪。“然后身子微微向前倾,南道士皱着眉背往后移。她将手放到竹篮上,慢慢拢住一些花草往一边,露出金黄的元宝。
那明晃晃的光泽在赵孤眼中是如此闪耀,他不自禁张大了嘴。
她道:”希望你能配合我做一些事,价钱好商量。”
南道士将人送出门,待那妇人走远后,才关上院子的前门。
赵孤在他身后闷闷不乐。
“师傅,你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我不做亏心事。”
“可是你穷。”
“哎...你。”
“屋子是破的。”
“晚上睡觉是冷的。”
“菜里有虫子。”
“米里面掺着沙子。”
“我想吃热的白面馒头和红糖葫芦。”
说着说着赵孤忍不住唾泣起来。南道士弹了弹他那歪头:”修道之人,不要在意这些世俗之物。反正修炼到最后,你还是要辟谷的,到时候什么都吃不了。“
南道士哈哈笑着。
小男孩赵孤气得将鼻涕眼泪全抹到他衣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