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用力,就轻松将烤全羊扛在垫了草甸的膀子上。
进得屋子,秦基业摆上烤全羊,鼓刀剖开,对太岁们道:
“边吃边喝,边喝边说。三位王孙好些日子没吃肉了,怕是早忘了什么东西嚼在嘴里才叫肉吧。”
三个太岁的肚子又打鼓了,可是敢斗却坐着不动,宝卷和封牧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敢斗。没有人率先有所动静。
“吃肉,吃羊肉,”秦基业说,“瞧师傅烤得有多嫩!”
敢斗鄙薄说:“哼,羊肉!除了人肉,本公子什么肉没吃过啊,还稀罕你秦基业的肉呢!”
宝卷嘴里流淌下粘乎乎的口水,却也硬着头皮道:“一闻就晓得是大路货的羊肉!若在长安,你这些东西就是我家的斗鸡走狗都懒得吃哩!”
封牧跟着狠狠道:“谁都晓得我阿爷是皇上的尚食总监,掌的就是天下所有的肉类,本公子什么肉没吃过啊!吃肉可以,最好先吃你秦基业的一口肉!”
秦基业笑而不答,拉过杌子,一屁股跨上,招呼小厮、汉子道:
“王孙不吃我们吃,公子不喝我们喝。”
小厮、汉子都去桌前坐了,不客气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津津有味,旁若无人,还故意把嘴里的东西嚼得震天介响。
宝卷最贪吃,人也最现实,怕再不吃就没得机会吃了,便甩着被绳子勒红、全羊灼红的手,跌撞到桌前,回头对敢斗、封牧道:
“不吃白不吃,吃了还要吃!不喝白不喝,喝了还要喝!身子是自家的,东西是人家的,拿人家的东西孝敬自家的身子,岂不快哉,岂不乐哉!”
敢斗轻蔑道:“谢宝卷,你都吃这么肥硕了!你吃这个肉,别人就要吃你身上的肉哩!”
封牧身子小,动作快,扯住宝卷道:“别吃表兄!不明不白吃了下了蒙汗药的肉,就不怕一觉醒来离长安更远了么?!”
宝卷扯着拽着,嚷嚷道:“小笨蛋,你管那肉下没下蒙汗药,吃了再说!吃了就有气力了,有了气力就有了脚力,有了脚力还怕走不回长安去!”
因甩不了封牧惯于摘人做的花朵朵的手,索性一块扯他到桌前,抓起木头手中带骨头的羊腿,大口大口啃将起来。
封牧见状,也改主意了,一把抢羊腿到嘴边,且啃且说:
“表兄都这么胖了,表弟还这般瘦,省一口给表弟吧!”
宝卷连忙追他:“等等,表弟你等等,凡事好商量嘛,可抢夺就没道理了!”
封牧绕着桌子道:“来,追啊追啊,追上我就给你吃!”
宝卷追得急,封牧摆脱不掉,忽然钻桌底下去了,害得宝卷摸不着他的方向,晃着浑身的肉盯着门外看,以为他跑出去了。封牧见宝卷上当,便躲在桌底美滋滋吃着,阴郁的眼睛泛着欢乐的光芒。
不料敢斗早已饥饿难耐,学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伎俩,一蹲身,闪电似夺去封牧手中的羊腿,站起左咬右啃。宝卷正待要冲出门外去追封牧,蓦然发觉美味原来到了敢斗手上,便冲他跑来了,不料却给刚钻出桌子要去扑敢斗的封牧绊了,哎哟一声,眼看就要跟灶上搁着的铁锅相碰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秦基业往后一伸手,恰好揪住宝卷的腰带,轻轻一拽,便让他乖乖坐在自己边上了。宝卷很吃惊,张得大大的嘴被秦基业眨眼间塞入的肥羊肉堵得满满当当的。他觉得自家受了莫大的侮辱,刚要冲他发火,不料大肥羊肉掉落下来,在桌上颠了颠,滚在他衣裳上,眼看就要往泥地掉。他便连忙去半空中捞起,重新塞往嘴里,一咬一包油,笑道:
“北魏的王公大人说得一点没错:羊肉就是要吃肥的嘛!”
见宝卷正式跟秦基业等人吃上了,敢斗、封牧也就收回面子观,先后坐到桌前,当仁不让,伸出手去夺尽量多的羊肉来囫囵吞着。不消半个时辰,桌上便空空如也,肉也光,酒也无,骨头倒是不少,东一堆,西一捧。三个太岁心满意足了,或俯或仰。
秦基业道:“吃饱喝足了吧?浴汤早备下了,洗个澡去,再美美睡上一觉,明日……明日还要上路!”
三人一听得,便不再昏昏沉沉了,警惕注视他。封牧道:
“秦基业,我爹娘为何还不见到来!”
另两个太岁一边帮着腔逼问这个问题,一边张望外头黑黢黢的夜。秦基业正色道:
“就快来了,不消一个时辰吧。”
三个太岁正将信将疑,远处便有车马声传来了。秦基业道:
“说来就来了,果然是曹操。”三个太岁一阵激动,奔出去迎接所谓的爹娘。
绝地却当头奔跑进来,对秦基业道:
“兄长,来了来了!”
秦基业道:“来什么了?”
绝地刚要说,已经出去的三个太岁回到屋子,听见绝地道:
“三位大人人倒没来,却来信了!”
三个太岁登时不信了,硬是要重新冲出去看个究竟。秦基业一挥手,除了绝地,另几个凉州汉便跟着出去,以防不测。
秦基业、绝地和小厮稳当当坐着,料定不一会儿三个太岁就要转回来。过不多久,他们果然回来了,宝卷和封牧已经号哭起来,敢斗揪住绝地道:
“我等爹娘为何还不来接我回京城!”
绝地摇头说:“这小人就不晓得缘故了,他们只是叫小人拿来三封信。”
绝地轻易摆脱他们,把有封皮的三封信交给秦基业。三个太岁要去夺,秦基业站,起扬着信道:
“这是你们的爹写给我的,我自然先念了!”
纨绔子弟仍要夺,宝卷代表其余二人说:“我等爹的信凭什么给你先念!”
绝地怒了,拍案而起道:“三位大人叫小人捎给秦师傅的,封皮上也写着他的名讳,不都看见了么!”
三太岁见他如此凶狠,便坐下不吭声了,连哭声都辍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