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你若是真的打算攻打京都,早在我行动之前,你大可抵达京都,也不会容忍叶家兵守在这里这么久。”
“至于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样打算的,也许是你在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也可能是你见证了萧王爷和知微郡主的死,不论是什么时候,你都没想过,要弃天下不顾。”
“陛下,你很像先帝。”
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扛,擅长布局,也擅长迷惑别人。
萧予安笑了笑,“或许吧。”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好了这么做,不告诉十七,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十七明白了所有的计划,那今天这一切不会这么完美。
百姓的醒悟变成了他的计划,士兵的警醒也变成了他的筹码,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才能揣测前行,才能让百姓和士兵真正的醒悟。
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比他预料的好太多,至少他从没想过,他会是百姓眼中大智若愚的好君王。
日头正盛,十七的任务完成了,他心里有牵挂,不顾身上的伤,就此与萧予安告别,黄沙漫天,他独自前往东境。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十七停下脚步,看向身后赶来的萧予安,萧予安脱了金色的铠甲,白色的衣袍散发这别样的光辉。
“我以为你会怪我?”
“怪!”十七如实道,萧予安表情有些凝固,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我怪你做戏太认真,让我曾对你失望,我怪你让我和小娘子分开这么久,我怪你曾经真的想过,要放弃京都。”
他可以骗所有人,但十七知道,在他绝望至极的时候,也曾想过放弃京都。
萧予安闻言,笑了笑,“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十七抚了抚马儿的鬓毛,与他直视,“你要的京都,我替你打下来了,你要弃的三州,也有人替你扛,你这帝王之路,终归是干干净净,没染半点污血,没让先祖失望。”
先帝要他走的帝王之路,他看明白了,他这一路,走的无风无浪,干干净净,未染半点风霜,终是遂了他们所有人的意。
新的王朝终将会到来,而今这战,该是号角吹响,帝王归来。
“接下来的路,陛下只能自己走了,十七有自己想走道,那里有人还在等我。”
“一路保重。”
黑色的身影绝尘而去,张扬的马尾消失在山坡的另一端,萧予安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两人回头,走的是不同的路,十七的路,孤独寂寥,萧予安的路,辉煌喧闹,万民相迎,百官城府,十七给他很好的京都。
他在一片欢呼声中奔驰进京,不仅想起往日点重重,结拜时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们终是没有辜负自己。
太阳落到在高处,开始缓缓落下来,萧予安抬头望去,思绪飘到了遥远的北境,那里大雪纷飞,也想起黄沙漫天的东境,那里兵荒马乱。
他是个干干净净的皇帝,他有了新的王朝,可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
他独自走在曾经那条小巷上,小巷依旧冷冷清清,他想起那个笑晏如花,穿着绯色云烟的姑娘。
而东境,伊人执剑守在城门,准备迎接最后的战争。
“郡主,我们没有可用人了,城中人”
“不可,他们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若是注定此战必败,最后至少让他们和家人在一起。”
严子峻闻言,默了一会,“若是真的注定此战必败,为什么不让他们,为自己的国家做最后的挣扎,那不也是他们心之所向吗?”
再一次听到心之所向,伊人没想过,是在这个场景。
她笑了笑,放下手上的剑,“阿严,你不懂,比起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灭,那种在战场上无能为力,只能白白送死,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才更让人绝望,与其死不瞑目,不如心有遗憾,若是侥幸活下来,心里也有一股气支撑着。”
“便是我们什么也护不住,至少要让他们灵魂有归处。”
这般无力的话,严子峻即便是心有不甘,也无力反驳,便是还没有开战,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深深的无力。
非他们妄自菲薄,而是事实如此,萧野听闻萧予安北军加快抵京后,便一不做二不休,给东蛮人传信,东蛮人便增兵,他们能坚守自此,已经是奇迹。
东蛮军已经来了,伊人握紧手中的剑,誓死扞卫大燕国土。
浩荡的人群从城内涌来,一声声高喊。
“郡主,是萧野留下的驻守兵。”
伊人回头望去,就见四面八方涌来,都是他们曾经来找他们要粮的人。
“东境嵊州军,请求出战。”
“东境贵德军,请求出战。”
“盖州军,请求出战。”
“郴州。”
“请求出战。”
萧野败了,他们还不知道,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必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为首的将士说,“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
他们此来,就是为了报伊人愿意给粮之恩,他们是兵,就算一时糊涂,也明白自己的责任是什么,现在明白,也不算晚。
为首的人怕伊人不相信他们,惶恐道“眼下战况紧急,郡主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派我们去前线。”
“只要能打下这一战,我们死不足惜。”
他们态度及其恭敬,生怕因为以往的恩怨,伊人就真的不愿意不愿意用他们。
伊人上前将人抚起来,“感谢诸位,挺身而出,我代东境的百姓,谢过诸君。”
说罢,当真行了一礼,严子峻也在身后执剑行了一礼。
百姓围在两侧,抱着娃娃的姨婆笑嘻嘻喊,“打胜战哦。”
“要回来。”
随着伊人一声令下,战鼓喧天,伊人领兵,飞驰战场,与东蛮人对决。
谁说女子不如男,她偏要让人知道,褪下金纱面罩,她依然是人人敬仰的姑娘。
红衣飞扬,在漫天的黄沙里,她是最艳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