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衍只差几个字便要说出自己心内所想,来访宾客已几乎快走到了二人跟前,倒让两人一惊,尤其江灵殊在看清来人后更是讶异慌乱,匆匆拉灵衍略施一礼,行动都似有些不利索起来。
虽然多年未见,但她仍是一眼认出,来的数人是白夜山庄庄主一大家子。
刚才正走着神儿,骤然相见毫无准备,她虽心中坦荡,却也因先前阿夏所言颇有些不自在,忙稳住心神问了好,接过玉章记录在册。
白母与白父,以及白溟几个同宗的兄姐都面带笑意望着她,一边暗暗推搡着白溟。白母和善笑道:“到底成大姑娘了。”又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儿子,白溟便不得不站出来问了句:“灵殊妹妹好。”
江灵殊无话可回,连相视都觉着难为情,只微微点头低声道:“好。”倒是白溟之姐白月一半打趣一半解围道:“好了,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江家姑娘也不好意思,等回头再见叫他俩单独说话便是。”
她这么一说,白家的人连连称是,却让江灵殊面上越发烧得慌,还是灵衍立刻在身后吩咐了一个婢女上前领他们前往住处,解了她的窘境。
从注意到江灵殊神色不对起,灵衍便已猜出了七八分,悄悄地往后站了站暗自打量,见来者身份果然与她所想无异,心中冷哼一声。及至白夜山庄一行人随婢女远去,仍旧冷眼瞧了许久。
江灵殊长吁一口气,回头对她道:“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机灵,还不知要尴尬多久。”
灵衍闻言,笑了笑,没有回话。
“对了,衍儿方才想说什么来着?”江灵殊想起她那句话不清不楚又没说完,怕自己若不提起会叫对方失望。
“没什么,”灵衍淡淡道,“不过是些无趣的小故事,现在想想,也不值当讲给师姐听。”
她方才一时情动,有些失态,差点说出些什么了不得的话来。最后忽地被打断,心里也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不快,但总之是有几分失落和怅然。
江灵殊一心想着不可再走神,因而并未追问,只点头道:“也好,等此番事毕,你再慢慢讲给我听。”
接近正午时分,到达的宾客越发多了。好在二人分工协作,一个查验玉章,一个比对着先前的记录一一勾画,又兼有婢女帮衬,倒还应付得过来。
“玉山门、栖霞峰、雁鸣谷三派刚刚过去的人,你可都确定无误了?”好容易有个空隙,江灵殊回头问道。
灵衍飞快将手中册子又过了一遍,肯定地点点头:“师姐放心,必错不了的。”
“那就好,”江灵殊微微一笑,接过册子大略看了看,“还好,人都快到全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你我就能回去休息了。”
“是啊,”灵衍轻揉了揉肚子道,“说起来,我也早觉得饿了。”
江灵殊掩口笑道:“你放心,今日辛苦,想吃多少都由你。”
因各门各派到达时间有所不同,故而中午并不设大宴,只将饭食按需分别送至各门住处。这样一来,到得早的还可稍作休憩,众人对此安排颇为满意,皆是称赞有加。
江灵殊和灵衍又等了许久,终于将最后抵达的门派也盼了来,命人送走他们之后,又将玉章数目与名册清点一遍,见无差误,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松了口气。
“大家辛苦了,这会儿也到了饭点,都回去各自休息吧,下午还有的要忙。”江灵殊对婢女们说完,与灵衍收拾了东西便欲往回走。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二人下意识地回头,却见来人竟是自半空中轻轻落下的,甚觉异罕。
那男子约莫二三十岁,面容清冷俊逸,身着霜色衣裳,披了绣着几只飞鹤的烟青色薄衫。衣料十分单薄,说是夏装也不为过,在这时节穿着实奇特,更让人产生由外至内的冷漠疏离之感。
江灵殊瞧着,竟隐约觉得他眉眼间有几分与晨星相似,上前微微福身道:“此处乃是凤祈宫地界,阁下可是有何要事?”
男子回礼道:“在下是凌霄派的慧剑长老苏樾,烦请二位通报一声。”说着自身上解下一枚玉佩递与她。
江灵殊与灵衍相视一眼,都觉奇怪。她们虽未去过凌霄派,但从晨星那里也了解了些许,知道他们一向精心专注于修仙问道,不愿与尘世俗人过多往来。这比武大会向来便“俗人”会聚,凤祈宫亦未给凌霄派下请帖,现在却忽地来了个长老,着实令人生疑。但见此人气度不凡,神色坦荡,一时也不好轻易下定论。
江灵殊将玉佩交给灵衍,嘱咐她去通告大总管青珢,自己守在山门等候消息。
苏樾……这名字倒似有些熟悉。江灵殊皱眉想道,却又一时记不大清了,但宫主晨星之母便姓苏,这男子又与晨星有些相像之处,或许是有些亲眷关系也未可知。
不一会儿,青珢匆匆赶来,也不顾及江灵殊还在一旁,神情激动略带哽咽道:“少……苏长老怎么来了,可知宫主得了消息,高兴得差点儿连话都说不出来……”
若以她平素的行动举止为比照,这样已可算是失态了。
苏樾唇角微弯:“许久未见,你还如旧时一般。”
青珢一眼瞥见江灵殊在一旁呆呆看着,连忙说道:“少宫主可回殿中休息了。”
江灵殊点点头,向二人道别退下。
“这便是晨星阿姐的首徒么?倒是举止有礼,行事妥帖,从方才还未确认我的身份时,她令其师妹前去通告,自己则留下值守,便可窥见一二了,是个好苗子。”苏樾望着江灵殊离去的身影称赞道。
“苏长老所言极是,”青珢点头应道,“更多的话,随我去向宫主说罢。”
“好。”
晨星在自己殿中来回踱步,攥着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一颗心跳得厉害,怎么都不安稳。这一上午她已会见了许多人,但没有哪一个能令她如此焦灼。
可当殿门被推开那瞬,她还是立刻坐回位上,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抵着额头,做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来。
青珢见她如此,几欲笑出声,堪堪忍住,又退了出来将门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