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微一振衣,跟着笑道,“陛下不至,枯坐未免无聊。”说着,他侧头挥扇,向自己身后的一众少年郎君指去,“老夫便携子侄出来走走。”
王导的视线,虽不如庾亮那般锋芒毕露,但他亦是一面回话,一面向周遭众人细细打量。
而同庾亮一般,他目光最后的落点,亦是从司马衍的身上滑至半掩在其后的无忧身上。
只见王导默了默。而后慢悠悠地挥了下羽扇,从容道,“陛下若实有不便,臣等可先行告退。等陛下忙过,宴上再见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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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亮、王导,在场的二人,哪个不是浸淫朝政多年的老狐狸?!
曹统在心中几乎是将那司马衍骂了千万遍。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既然无事,那吾便同家人先行告退了。”
他刚对众人做出个“请”的手势,司马衍忽地抬头向他喊了一声,“姑父,且慢!”
司马衍的神情越是真挚,曹统的牙根越是恨得直痒痒。他竭力克制住自己脑中的冲动,却听司马衍道,“姑父,大舅,你们稍待,阿衍...只需一会儿便好。”
说着,他伸手取过了那宫人托盘上的花球,转向无忧。
他的声音轻轻,其中语调却是无比的认真和十足的歉疚,“无忧,今日是我不好...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收下它,就当做原谅我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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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架在火上炙烤是什么滋味?
如她现在这般,便是了!
当今士族虽不少,但真正有权有势的几家,用五根手指头便可数得出来。
而此刻云集在无忧面前的,便是其中最顶尖的两家。
当司马衍转身面对着她的时候,她的身形便再无任何遮掩,彻底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无忧少交际,世人只闻曹家女姿容绝美,亲眼见过的却是寥寥无几。
就在她抬首的那一瞬间,方才因司马衍那模棱两可的言辞而引发的窃窃私语,倏地便如疾风一般,转逝无踪。
刹那间,周遭无数的视线全都汇聚在了这曹家女郎身上。小小年纪,便生得如此颜色...在场众人,惊艳有之,审慎有之,遗憾有之,甚至起了贪念污念的亦不乏有之。
无忧两排密密的长睫,如蝶翼般颤了颤。
她忽地掀开了眼帘,向人群的方向望去。
曹女郎的眸子又黑又亮,望来的时候,不少郎君们霎时心中一跳,都觉得小美人是将自己望进她那双明亮的大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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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崇早就注意到了。
那颗金黄色的花球,灿烂又耀眼,用得扎花也是最为极品的泥金九连环,花瓣层叠卷曲,繁复致密,因为稀有,单是一朵花的身价便是不匪。
可是小皇帝为了搏美人一笑,便直接用了这华贵的泥金菊给她做成了一只圆圆的大花球。
那司马衍是皇帝,而他桓崇,只是名刑家出身的军汉。
他的追求,就像他强要她握住得那朵菊花一般,半死不活,拙劣至极。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他是最差的选择。
何况,她非但不傻,还是那般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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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沉迷于曹家女郎的美色中时,桓崇突地低低嗤笑了一声。
恰在此刻,无忧的目光触到了面露嘲讽的他。
二人四目,于人群之中遥遥相对。
他笑了,她的眼中似乎也现出了笑意,就连时间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也变得似短、又长。
无忧终是别开了眼去。
她接过了司马衍手中的花球,唇角一翘,笑容恬淡。
她道谢时的声音清冷冷的,彷若山涧中叮咚滚落的泉水。
“阿兄与我,何必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