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白光乍现,紧跟着闷雷又至。
“轰隆隆”
薛敬深深锁眉,说不出的异样在心中蒸腾起来这声音不像是闷雷,倒像是……鸣山的战鼓。
“驾!”
薛敬打马正要走,却见不远处一匹马驮着一个人往自己这边走来。
“谁?!”
那人被马儿驮着,死生不明,薛敬跳下马,快跑了几步,一把拉住那匹马的缰绳,伸手扯开了盖在那人头上的风帽,霎时,一张熟悉的脸跳入眼帘
“五哥?!”
薛敬吓了一跳,头皮都跟着炸开了,他慌忙将人从马上放了下来,伸手摸了摸那人的鼻息,发现还有气,便即刻将他放平在雪地上,拍了拍他的脸
“五哥!醒醒!!”
葛笑的脸被霜雪和泥水糊了一脸,身上穿的袍子上全是血,和泥水黏在一起,如果不是探过鼻息,薛敬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几乎怀疑他已经没气了。
“哥!!”薛敬一把按住他的人中,不断地搓着他凉透的手,“哥,别吓我啊!”
葛笑猛然挣动了一下,跟着猛地弓起背,朝着旁边咳出一滩带血的沫子,压着浑浊不堪的喘息,心肺间被重创的伤痛才如潮水般涌入躯体,他下意识地摸着心腹滚到一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啊……妈的……”
“哥!!”薛敬爬过去,一把扶住葛笑的肩膀,“怎么回事?!醒醒!”
葛笑那远游天际的魂魄终于被薛敬的一声唤回壳,“我……我在哪儿……”
“回寨了。”薛敬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葛笑身上,急急忙忙地扶住他颤抖的手臂,“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四哥呢?”
“四哥……”葛笑脸色白的如浸了油的白蜡纸,睫毛和下巴的胡子上结满了雪霜,“你四哥……你四哥他们没回来?!”
“没、没回来。”薛敬脸色跟着一变,“什么意思?!你们走散了?!”
葛笑像是受惊的野兽,忽然从困兽夹中剥皮见肉地爬起来,在雪地里踉跄了几步,便跌落了,“我们遇袭了……我、我们……快……快救他们……救……”
“哥!!”
薛敬扑过去,扛住葛笑坠落的身体,再一回神,见对方已经在那窒息版的嘶吼中昏死了过去。
惊喘声在这雪间震荡,薛敬一手扶着葛笑,另一手冲着不远处吹了一声口哨,两匹马踏着雪赶来,薛敬背着葛笑翻身上马,几乎未作任何思索,便打着马往寨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薛敬的去而复返并未来得及让二爷多问上一句,因为葛笑全身像被刀片片过的伤痕,在烛光之下更为瘆人。
流星躲在一边,看小敏为葛笑处理全身上下十几处出血的伤处。
薛敬走到二爷身边,见他双拳紧握,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他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别担心。”
葛笑全身上下虽然见了不少血,但是并未有极深的伤口,看起来狰狞可怖,其实未到要命的地步。小敏并非地道的医家,只做为他上了止血和消毒的伤药,又帮他简单做了包扎,手法不稳,没轻没重的,没几下就把葛大爷给弄醒了。
“咝……”葛笑一睁眼,就冲着帐顶骂了一声,“他娘的,老子宰了你们!!”
他猛地吼了一声,又跟着龇牙咧嘴地坐起,嚎叫声伴随着通哼,让他的脸色变得尤为惨白。
“五哥!”薛敬几步跨到床边,拍了拍他颤抖僵硬的肩膀,“你已经回家了,这是你的卧房!”
葛笑作势要起,等到他的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才回过神,看了看在场众人,“你们、你们……”
二爷皱了皱眉,“老五,你遇到什么了?”
葛笑正色道,“我们昨日刚到灵犀渡口,结果夜里便遇见了敌军偷袭。”
薛敬猛地从床边站起来,恶寒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你说什么?灵犀渡口?”
二爷看了他一眼,伸手挡了一下,按住了薛敬焦灼的问话,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问道,“在灵犀渡口,你们遇见了哪路敌军?”
葛笑拼命地咽了一口唾沫,激烈的喊叫声几乎把他的嗓子烧坏了,“有、有水吗?”
二爷微微抬了抬下巴,流星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葛笑,葛笑几乎一口就将一杯水倒进了嗓子眼,呛得他鼻涕眼泪流下来。
“咳咳……对、对不住……太渴了。”
葛笑平复了呼吸,终于能将一句话完整地讲出来
“昨夜在灵犀渡口,忽然有敌军偷袭,我们几个人混在人群里,本来不想惹事,但后来还是打起来了,他们进攻得很猛,难民也多,我们几个人就被冲散了,我一直担心老三老四被他们抓,所以就一路追着了过去,可就在灵犀渡口的一个河弯处,追到了一群人。”
二爷连忙问,“什么人?”
葛笑晃了晃头,说,“我看见一群被他们抓走的俘虏,应该是南朝的兵,四五十人吧。”
薛敬倒吸了一口冷气,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二爷看了他一眼,低声安抚,“还未确认是你的兵,别自乱阵脚。”
薛敬点了点头,“五哥,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去打,我担心老三老四也被他们抓了。”葛笑喘了口气,继续说,“结果……那些人手下的兵刃太强了,我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出招的,要不是我腿脚快,早就被他们的兵刃旋得渣都不剩了。”葛笑的眼神沉下来,望向二爷,用手比了比,“二爷,您见没见过一种兵器,是从袖子里射出来的,银色的,极快,我看不清,但是那一瞬间,我感觉就像是……婴儿的手掌。”
二爷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拿起一旁的笔,在纸上画了一朵盛放的腊梅,那腊梅确犹如婴儿手掌般大小,他将纸递给葛笑,“你看看,是这样的吗?”
葛笑回忆了片刻,猛然点了点头,“像,应该就是。”
“是饮血夹。”
薛敬一愣,“饮血夹?”
二爷叹了口气,神色凝重,“萧人海卷土重来,还带上了呼尔杀的饮血营,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