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酥已经跑回殷绣身边,将那光珠交到殷绣手中。殷绣迟疑了一下,生怕它灼烧了自己的皮肉,许久才接过来。
这是一颗累丝嵌珠蜘蛛金饰,蜘蛛的肚子和触角栩栩如生,如此纤细的金丝竟还雕刻着繁复的花样,中间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光珠,红光熠熠,夺人心魄,光珠上面还有一颗小小的碧玺作为点缀。殷绣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似乎对这小小的物件分外熟悉。
或许,她幼时曾经偷跑到父亲房间里,拿起它来细细赏玩,却不知它后来被父亲藏在箱子里,埋藏到了姻缘树下,当做她日后的嫁妆。此刻拿在手中,竟有如故人重逢,悲喜交加。为了让殷府渡过劫难,她用这些光珠首饰引开了盗匪,如今这诱饵终于引出了端倪,却不料,引出的却是父亲的挚友!
曹老爷当真是那日劫掠殷府的人之一?殷绣回想起曹老爷和善的面容,心中自是不愿意相信。仔细回想起来,前世的记忆中,她似乎并没有从那伙人中认出曹老爷呀。不过,无论如何,既然这枚光珠是从曹老爷身上掉下来的,他必定与此事脱不开干系。曹老爷也是花朝节的座上宾,这次庆典,她会把这一干事情,仔细追查清楚。
青梅的手轻轻的握住殷绣的手,光珠被埋入手掌中,看不见了。
“小姐,该回去敷药了。”青梅柔声说到。殷绣点了点头,旋即又说,“等一等!”说着仰起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雪酥,青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早市可还开着?”
说着又吩咐雪酥,“雪酥,快去让阿宁备马车,我们去采买些物件!”
雪酥和青梅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
“小姐,你这么急,究竟是要买什么东西呀?”
“小姐早膳还没用呢。”
殷绣正兴冲冲的看着马车外面,哪里顾得上回话,只嗯嗯呀呀的答应着。辰时将过了,早市上的商贩大都已经准备收摊。走到东阳门边的早市入口,三人下车步行,让阿宁就在原地候着。
凉朝积贫积弱,富豪贵胄自不必说,庄稼汉和手艺人都要起早贪黑,苦熬着日子。早市时就有许多人来兜售自家种的米粮果豆,做的熟食点心,也有许多手艺人趁着人多来兜售自家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自外郭到建春门,一路经过七里桥,阳渠和东石桥,沿路都是大大小小的摊位。过了这个时间,街道上的行人就会少了大半。
殷绣在一个笼饼铺前停下,雪酥也还没吃早饭,不禁咽了咽口水。“小姐,也给我买两个笼饼尝尝呗。”她可怜巴巴的小声求到。店家也操起一张大大的油纸,笑眯眯的说,“姑娘要买哪种笼饼?都还热乎着呢。”
笼屉一开,热腾腾的香气立刻从缝隙里窜出来,一只只洁白圆润的笼饼像草地里的小动物一样乖巧的伏在里面,等着被人抚摸爱怜。殷绣恍惚间受到这香气的干扰,许久没有说话,最终不好意思的摆摆手道,“不必不必,我来是为了求一样东西。”
“啊?什么东西?”笼饼铺的老板立刻收敛了笑容,一脸的疑惑。
殷绣面露难色,思前想后,还是附耳对青梅吩咐了两句。青梅立刻偷笑起来,旋即走到殷绣前面,微微扶了个身,“我家小姐,是想向店家买些纯碱。”
“啊?”老板和雪酥异口同声的叫起来。老板随即“哼”了一声,手里的油纸一甩,“不卖不卖,我这里只卖馒头笼饼,你且去别处吧!”
“欸,老板!”青梅立刻叫住他,拿去随身的钱袋,递给他一大串银钱。店主立刻瞪大了眼睛,战事刚刚平息,许多人家支撑不下去,都沦为了乞丐,即使是半个钱就能买一只笼饼的低廉价格,也少有人问津。笼饼铺常常要开到深夜,才能卖完收摊,还要提防路过的流民乞丐,因为一时饿极伸手来抢。从没有见人拿这么多钱,而且买的不是笼饼,而是厨房里最寻常的原料。
“我们小姐有意把这一笼笼饼都买下,店家可否取一包纯碱相赠?”
店主一听,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麻利的把笼饼盛在油纸里,双手捧着递给青梅,又转身进屋,不多时,取出一只小纸包,递给雪酥。
雪酥只顾着直勾勾的看肉包子,漫不经心的接过纸包,却被身后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幸好青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