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上古时代,世间灵气浓郁,凡人修行的门槛很低,成仙的概率却很高。 后来,成仙的人越来越多,对灵气的需求就越来越大,世间的灵气也就越来越稀薄。 再加上修行之人只修功法,不修德行,只知索取、贪得无厌,仗着修为肆意妄为,终于引得大劫降世。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至公,所以无情。 世间仙人十之八九都在大劫之下化作劫灰,唯少许德行兼备者幸免于难。 直到这时,世间修士,始知修道。 道为何?何谓道? 一千个修士,对于道的理解便有一千种! 他们各有各的道,虽有相似之道,却也绝不相同。渐渐的,便有了派别。 有道相似的修士逐渐聚集联合,占据仙山福地,广收门徒,教授仙法、传播己道。 ——这便是门派最初的雏形。 千万年过去,随着无数道的冲击融合,原本如雨后春笋般的门派也优胜劣汰,只余下了正道五派、魔道三派,各自占据名山大川、潜渊深谷,招纳弟子,传道授业。 正道的五派,分别是位于首阳山的太极宗、位于南华山的南华派、位于九华山的一元宗,位于二仙山的洞玄派和位于峨眉山的妙微门。 而魔道三派,原也曾占据山川灵脉,如今却是魔消道长,早早式微了。原先被他们占去的仙山福地自然也就被正道瓜分了。 而今,逍遥派隐于群芳谷、畅玄宫遁入溪松涧,至于另一个魔道的联盟组织万象魔宫,则是位于极北之地的九极渊。 而这个故事的起始之地,便是南华山的南华派。 南华派不同于太极宗于一元宗的避世苦修、独善其身,以《南华经》为宗旨的南华派门人虽也崇尚简朴自然,却多以入世而达到出尘的目的。 南华派的开山祖师们认为,只有在红尘中洗练透了,尝遍凡尘富贵、贫苦、喜怒哀乐,才能真正看破悟透,明白天之所指、道之所向! 因而,南华派收徒也不同于其余门派的随缘,而是每隔五十年就大开山门,公开招收五岁以上,十五岁以下身具天分的弟子。 至于这五十年间刚好错过的人怎么办? 呃?这只能说,南华派毕竟还是个修仙门派,多多少少,还是讲那么一些仙缘的。错过的人,只能说是命中无有仙缘咯! 这一日,就恰逢南华派开山收徒之日,南华山下人山人海,都是来碰运气的孩子和送孩子来的家长。 而在这一群长袍短褐之间,身穿粉白条纹毛衣和背带牛仔裤的小豆丁裴淼,就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事实上,也直到这一会儿,裴淼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看清了事实。 ——我真的穿了! 紧接着,就有一个令她极度纠结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让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这样儿的,究竟算是魂穿呐,还是身穿? 要说是身穿吧,那也不算。 毕竟,她一个二十五、六的大姑娘,怎么会有一副五岁的身体? 可要说是魂穿吧,那也不尽然。 毕竟,这具身体,正是她自己五岁时的。 你要说她是怎么肯定的呢? 只因为,她记的很清楚,她身上穿的衣服、肩上背□□熊图案的小书包、甚至是书包里那一件红色□□熊外套,都是她五岁生日那一天,爸爸妈妈带着她一起新买的。 也就是在那一天,在他们一家三口回家的路上,她的爸爸穿过马路去取生日蛋糕的时候,被一辆黑色轿车撞死了。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带小熊□□图案的衣服。 想到爸爸,她的心情就很低落,垂着头,无意识地随着人潮涌动,直到周围突然寂静,她才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 而且,她也已经不是在刚才那座高耸入云的山脚下了。 “这是哪儿呀?”裴淼紧张地东张西望,却发现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甚至是她刚刚走过来的身后,都被堵死了。左右两边是光滑的峭壁,后面是无边的海水。 也不知道为什么,水性一向很好的裴淼看见这片湛蓝如璧的海水,竟然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就转回了身,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三个方向都走不通,她干脆就顺着剩下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 毕竟,有路总比没路要强吧? 裴淼走的很干脆,是因为她想的很简单。 可是,这一举动落在透过玄光镜观察他们这些孩子的南华派长老眼里,就高大上了许多。 “嗯,心性果决,是个好苗子!” 先开口的是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玄衣青年,坐在掌门真人左手第一位。 他是青竹岭的长老裴景轩,实际上已经一千多岁了,是掌门贺兰缺的同门师弟,平日里最是不尊礼法、没大没小。也只有他,才会抢在贺兰掌门之前开口。 盘坐在上首的贺兰缺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可自己宠出来的师弟,再怎么着也得宠下去呀! 因而,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徐徐开口:“这孩子在退路上看见的是水,定然是身具火灵根。且这么一片汪洋大海,这孩子,怕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火违行之体。” 说到这里,贺兰缺心里惋惜:可惜,他不是火灵根。否则,这么一棵好苗子,他说什么也得收到自己门下! 下首的裴景轩也抚掌叹道:“可惜、可惜!她怎么就不是木灵根呢?” “嗤”的一声轻笑想起,坐在林璟轩对面的粉衣少女伸出雪白纤细的食指刮了刮粉润的脸颊,偏头睨着林璟轩,促狭道,“羞也不羞?是谁一听说叫他收徒弟,就吓得三百年不敢回山门的?” 被她拿旧事取笑,裴景轩老脸一红,却是装傻充愣:“谁呀?徐师妹是在说慕师弟吧?对了,慕师弟,你不是火灵根吗?这么个好苗子,你还不快点儿下手?” 徐师妹娇俏地白了他一眼,暂且放过了他,转头对坐在她下首的慕师弟道:“也对,慕师弟也到了收徒的时候了。” 徐师妹名叫徐持盈,是天秀峰的长老。而她下首的慕师弟,唤作慕连城,是他们这一辈师兄妹六人中最小的,如今掌管本草阁,丹道造诣在当世首屈一指。 接连被师兄和师姐点名,慕连城温和一笑,只说:“我还不想收徒。” 上首的贺兰掌门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忧色,却也没有勉强他,淡淡道:“前一段时日,姬师弟传讯回来,说是要我为他留意一个好苗子,我看这孩子就不错。谢师兄,你觉得呢?” 贺兰缺问的,是坐在他右手第一位,一直未曾开口的那个。 他叫谢宗之,是忘忧谷的长老,也是贺兰缺口中的姬师弟姬玄真的同门师兄。姬玄真不在,贺兰缺只好来征询他的意见。 谢宗之穿了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衣,长发披散,除了领口与袖口点缀的几枝丹桂,浑身上下别无半点配饰。 可无论是谁,只要看了他第一眼,就会忍不住再看第二眼、第三眼……简直恨不得长长久久地看下去! 原因无他,只因谢宗之长的实在是太好了! ——他只坐在那里,勿需言语,也勿需任何动作,就让人觉得风流云动、霞彩生华。 人常说“芝兰玉树”,用以形容美男子遗世孤立的风姿。 可是,再怎么颀秀的芝兰玉树,又岂能比得上他的半分风华? 他的眉宇间时时萦绕着一股忧邑,仿若这世间再没有什么配令他展颜。他的沉默,似是对这软红十丈的厌倦,又似已看透了这所谓的长生。 可他即便悲郁,也让人觉得脱俗。 听见掌门问他,谢宗之怠倦地抬了抬眼,恹恹道:“他既是托了掌门,掌门决定就好。” 就知道问了也白问,贺兰缺暗暗叹了一声:“即如此,若这孩子通过了考验,就是她了!” “呀,快看!”徐持盈突然惊呼了一声,将几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玄光镜上。 看见里面的场景,几人皆是一呆,裴景轩忍不住道:“这……这些都是啥呀?” 原来,这玄光镜乃是一件灵宝。这灵宝既不擅攻击,也不擅防守,唯一的功用便是根据人心的弱点制造幻境。 自从南华派得到它之后,便用它来考验心性、选拔弟子。 但凡参加选拔的孩子,进入考场其实也就是进入玄光镜中,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因每个人心中的弱点都不相同,考题也就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完全避免了作弊的可能。 这一回,贺兰掌门给玄光镜设置的考核项目是“惧”,这些孩子在镜中世界看到的,自然也就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而裴淼最怕的东西是什么呢? “好可爱!”徐持盈捧住了脸,眼睛里的喜爱简直要溢出来! 只见粉嫩可爱的小姑娘周围,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色毛绒熊,穿着衣服、戴着帽子,胖乎乎的,憨态可掬。 慕连城心细,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姑娘眼中的恐惧:“她很害怕!” 贺兰掌门微微颔首:“只怕,这就是她的心结。” 徐持盈也收敛了神色,担忧道:“也不知,她能不能战胜恐惧。” 裴景轩瞄了眼垂眸神游谢宗之,询问道:“谢师兄觉得呢?” 也不知谢宗之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外物不闻。 裴景轩没趣地砸了砸嘴,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