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君丝毫没有被这种悲伤的离别场面感染到,坐在下面,一个人和一只光溜溜的山鸡玩儿的开心。
潮生走过去,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不满的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冰冷。”
李少君抬起头,用手指头点点潮生鼻子,手上腥兮兮的水溅了人家一脸:“人很薄情,你在意便觉得万分重要,你不在意便命如草芥,在这样的前提下,一切痛苦都是暂时的。”
“所以,你没有痛苦?你不希望身边有人陪伴?”潮生看李少君仿佛看一个怪物。
顾辰和潮生娘也看向李少君,等着看他说什么大实话。
李少君才不遂他们心意,笑着仰头,眨眨眼睛鬼着说:“这是秘密。”
早上太阳慢吞吞爬出东边的山顶,将人间照了个透亮,吃早饭的时候还阳光正好,吃过早饭突然风雪漫天。
“明日再走吧,这么大风雪。”潮生娘担忧的看看窗外,对顾辰说。
顾辰摇头:“若是连这样的风雪我都畏惧,那我爹身上的冤屈怕是洗不清了。”
不久,顾辰绑紧了衣物,收拾包裹时,顾辰没有拿其他东西,仅是将一开始阿秀拿给她的食盒装在包裹里。
顾辰重新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早已经没有了,一个因为鲜血变得暗红的锦囊闯进顾辰眼中。她心口一疼,小心翼翼的捧了装在怀里,胸膛位置沉重的仿佛怀揣了她爹一条性命!
食盒里顾盛留给李少君的信安静的躺在其中,顾辰细细的摩挲着信件,忍了许久才没有让眼泪掉出。她捧起书信恭敬的来到李少君面前:“先生,我父亲逝前留给你的书信。”
李少君有些惊讶,擦干净手接过书信,看了个底儿掉,越看神情越复杂,看完以后李少君问顾辰:“这信你看了吗?”
顾辰老实地说:“上半截看了,下半截看不懂。”
李少君面无表情,点点头。
顾辰好奇:“我爹说了什么?”
李少君看着顾辰,对这封信后面的内容讳莫如深。
风雪渐盛,日光在一片片的乌云下灰暗不明。
离开潮生和潮生娘,顾辰由李少君送着顶着风雪,离开平阳城外这座破旧却温馨的小屋,天地间白雪茫茫,起伏的雪白的平原上,两个人影低着头艰难的前行着。
风声刺耳,冰雪扑面,身后李少君的话却清晰的在雪原上回响,撞了顾辰满心:“畏惧寒冷吗?”
顾辰背着行囊,顶着风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她老实的回应着李少君:“畏惧!”
“畏惧生死吗?”
“畏惧!”
李少君用宽大的袍袖挡着眼前风雪,来到顾辰前面,指着茫茫看不清尽头的雪原,继续问:“畏惧前行路上空无一人相陪的孤独吗?”
顾辰依旧是大声的回答:“畏惧!”
“那就迎头冲过去!”李少君停下脚步,站在顾辰面前,脸上的微笑没有因为顾辰的回答而减少。
顾辰看向李少君:“先生,我们还会再见吗?”。
李少君没有回答顾辰的问题,反而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你改名叫顾辰,去掉了你从前名字顾柔辰中的柔字,我很高兴。”
顾辰先是不懂,她看着李少君风雪中微笑,又看看身后空无一人的雪原,突然笑了,背着包袱毫不留恋地扭头离去。
既然已经没有了柔弱,那还对熟人间的重逢执念什么。
这次李少君对她的顶风冒雪的相送,是李少君作为先生给顾辰上的最后一节课,何为强者之道?带着畏惧冲过去!
顾辰将包裹背紧了些,大踏步的在厚厚的积雪中前行着,背后是李少君温和的注视。
李少君一身白衣站在风雪中,一头黑色长发随风飘动,他看着顾辰的背影,眼神绵长而温柔,轻轻张了嘴说:“愿你今后迎风踏雪归来,双眼仍未蒙尘。”
李少君:想套我的话,小孩儿,你还嫩点儿!
潮生: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顾辰欣慰:潮生你长大了,连这老神棍也敢骂了!
屠狗辈:越长大发现自己还是长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李少君的祝愿也是我对大家和对我自己的祝愿:愿你今后迎风踏雪归来,双眼仍未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