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是长兴侯府的家生子,母亲是明华堂院里的管事婆子,年长资深,办事利落。原本按萧氏的意思,是把草儿放到她身边服侍的,但后来不知怎的,又把孩子送到她这里。
才五六岁的孩子,明华堂的丫鬟们都对她不设防,有什么事都当着她的面说,以为小孩子不懂事,记不得这些话。
可李长愿却知道这孩子伶俐得很,刚来风雨堂不久,便把明华堂院儿里的事情学来给她听,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开了窍,还是她母亲教她这么做的。
总之,托草儿的福,李长愿多了一个小耳目,萧氏宁愿把荔枝放坏,也不赏给下人吃的事,就是草儿学给她听的。
草儿说完这些话,又睁着黑白分明的小圆眼,说道:“夫人就是因为郡主不听她的话生气了,找了个借口撒气罢了!”
侍书正在给侍剑擦药酒,听草儿这话赶忙过去捂住她的嘴,站在门前往外张望了一会儿,见房外没有别人,这才关了房门:“我的小祖宗,这话你也敢胡说?若是叫人听了去,传进夫人的耳朵里,就是你娘也护不住你,叫人把你的屁股打得开花!”
草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摇摇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说了。
李长愿坐在一旁,心中却一团乱麻,萧氏的那番话始终萦绕在她脑海中消散不去。
这四年来,她总觉得是因为大哥的缘故,萧氏心中有芥蒂,才对她横竖挑剔。可仔细回忆起来,却不难发现,从小到大母亲与她其实并不亲近。
她自认为从小到大都对母亲十分孝顺,除了大哥的意外,并没有什么忤逆母亲的地方。
可就在刚才,如果不是侍剑替自己挡了一下,那只茶杯砸到的就是自己的脸!
都说血浓于水,她对母亲有天然的在意,母亲不也该是这般么?
难道说,方才萧氏的话并不是心急说错,而是根本就是事实?
想到这里,李长愿只觉得整个人恍惚了起来,就连侍书什么时候给侍剑擦了药酒,拉着草儿一起退下了都不知道。
都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抱着竹夫人睡了一会儿。
李长愿只感觉自己被人推了推,侍书一脸着急地催她起来梳妆洗漱:“郡主,镇南王妃突然亲自上门。若是换作旁人也就推了,可王妃毕竟身份高贵,您还是赶紧起来换件衣裳去见客吧!”
李长愿才刚睡醒,脑子尚有些懵,听侍书这么说,抱着竹夫人坐在床上,有些迟缓地问道:“怎么?母亲还在生气,不愿意见客么?”
“郡主莫不是睡糊涂了?”侍书急得跺了跺脚,“镇南王妃与夫人素来没什么交情,怎会上门拜访夫人?王妃是特意来找您的,连门房引她去见夫人都不肯,直奔咱们风雨堂来了,还是脚程快的小厮跑着过来知会的。”
李长愿愣了愣,侍书已经说得够含蓄了。镇南妃与她母亲岂止是没交情,可谓是相看两相厌,若非必要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的那种。
可她与镇南王妃也不熟啊,不过是在宫里碰过几回面,点头打个招呼罢了,怎么会突然来找她?
不管怎么样,待客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李长愿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了,坐在铜镜前让侍书给她梳妆打扮。
可饶是如此,还是让镇南王妃在厅堂等了一会儿。
李长愿听说镇南王妃性格肃正,眼睛里向来容不得沙子,自己如此怠慢,还以为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可两人居然越聊越投机,就连卫昭与温仪的事也提起了,最后镇南王妃拉着李长愿的手直叹可怜人儿、心肝宝贝,听得李长愿都要以为,她是来相看儿媳的。
直到李长愿委婉地问起镇南王妃的来长兴侯府的目的,镇南王妃才拍了拍额头,笑着说道:“瞧我这记性,倒把正事给忘了。”
说着,击了一下掌,外头便有人抬进一小竹筐东西来,上面用翠绿的叶子覆着,大约是果子一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