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琅听到“杜若”二字时很惊讶,如此温文尔雅的人怎会做这种事呢,再说他也捞不到半点好处,难不成太子死了,他就能当太子? 方世琅不解,问:“杜若为何要杀你?” 太子动下肿成包子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说:“他和我有过节,因为阿楚的事。小时候我们三人同窗,一起读书,一起习武。我把他当手足无话不说。我告诉过他我喜欢阿楚,结果他不但告诉阿楚,还告诉我父皇。父皇埋怨我不思上进,把我在宫里关了三年,这就三年里他们两个好上了。” 太子越说越委屈,眼眶湿濡,似有泪花儿在闪。 方世琅更糊涂了。“听你这么说,好像你毒死他的念头更重些。” 太子剜他一眼。 “我需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吗?若不是念在同窗之情,他早就死了!我说是他下的毒就是他下的毒!”说着,他狂咳起来,渐渐地嘴角溢出白沫。方世琅见势不妙,连忙撕开太子衣襟行针封穴,再喂他两粒救命仙丹,捣腾半日,总算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方世琅累坏了,守到次日天亮,见太子肿症消去,方才舒了口气。 太子醒来看到方世琅顶着黑眼圈在煎药,感动不已,起身下榻盘腿坐到他边上,拍着他肩膀道:“小郎中,辛苦你了。” “太子爷,你身子还虚着,别乱动了,再倒下我可没力气帮你医了。”方世琅很实在,有什么说什么,眼中还带了丝嫌弃。太子挺欣赏他这耿直的脾气,难得听话地爬回榻上躺好。 “方世琅,我中的是什么毒呀?”他好奇问道。 方世琅微愣,眼珠子骨碌一转,说:“太子是冰瓜吃多了,食物中毒。” 擦,这话说得太子没法儿接。太子爷一个劲地翻白眼,不满咕哝道:“你真当我傻不成。昨晚上不还和你说过……” 方世琅哼哧一声。“太子殿下,其实我觉得你是想多了。若真是有人下毒,你还能活?” “你太不了解杜若了。他很聪明。我真要死了,别人只会当我吃瓜吃的,没人会怀疑他。” 方世琅不以为然。“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只要做坏事都会有痕迹。总之我还是那句话,他害你图什么?” 太子嗯啊答不上来,憋半天,说:“这是直觉。” 方世琅给他个白眼。什么狗屁玩意儿! “太子爷,我不得不说你几句。虽然杜若长得比你高,模样比你好,你也不能欺负人家,说不定他没几日就挂了,你得有点同情心才是。” “挂了?你是指他病得很重?” 方世琅怵然,他竟然不小心说漏嘴了。 “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方世琅嘿嘿笑几声,打着马虎眼儿,唬弄过去。 太子倒是深沉起来,眼中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傍晚,方世琅终于能回家了。一天一夜没见晏楚,他想得心都疼了,连赏食都不吃急着要走。 “你别留我,媳妇正在等我呢。” 太子吃起他的醋,酸溜溜地说了句:“阿楚根本就不喜欢你。” 方世琅不服,瞪眼道:“谁说的?媳妇可喜欢我了,出门的时候还给我个果子让我在路上吃。” “阿楚喜欢的人是杜若。” 方世琅继续不服。“那又如何?他是病秧子,我身子可比他好的多。” 太子被怼得无语,沉默良久后,他盯着方世琅的眼极严肃地说:“你不明白。如今能保护阿楚的人只有我,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把她让出来。” 方世琅听得愣了,琢磨半天,实在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啐,我才不让给你呢。”他随性,说完这句就跑了。 回到家时天已暗。见晏楚苑里还亮着灯,方世琅心里暖洋洋。他先回房摆好药箱,闻闻自个儿有点汗味,马上擦把身换套干净衣袍,然后再去找晏楚。 晏楚依然在看小话本,认真劲头就跟研究兵法似的。方世琅叩好几次门方才听见。 “这么晚了,你不睡吗?”晏楚头也没抬,似乎不知他刚从太子那处回来。 方世琅有点小失落,不过他还打起精神扯了个笑说:“我刚从太子那儿回来,还好他只是冰瓜吃多了,闹不舒服。” “冰瓜?”晏楚合起小话本,略有所思蹙着眉。“嗯,他从小贪吃,吃坏也不稀奇。” 晏楚似乎不了解这水有多浑,或许她是不想深究。方世琅也不愿让她为杂事愁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反正他无大碍。哦,对了。我听说梁家铺子的梅子酒好喝,路过时就帮你带了。”方世琅边说边从身后拿出一坛酒。酸甜的梅子正适合这样暑日。 梁家铺子在城西,并不顺路。晏楚心里亮堂着,不禁扬起嘴角。她转身从百宝柜里取出两个玉盏,笑着道:“正想喝呢,你来得是时候。来,咱们一起。” 方世琅一见她那弯得极好看的杏眸就不觉得累了,他十分乖顺地走过去,端起玉盏饮着甜酒,没想两杯下肚,头就晕了,眼皮重得直打架。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其实你不必如此,如果你想回南疆,等过完这段日子,我就……” “呼噜……呼噜……”方世琅竟然靠在背椅上睡着了。 晏楚话说了一半,见他睡得流口水忍不住掏出帕子替他擦了,然后把他扛到榻上安顿。 小郎中是个好人,心地好又老实。晏楚觉得挺对不起他的,心想再过段时日就把他送回南疆去,别让他落在世俗的大染缸里。 次日清早,方世琅在喧闹声中醒了。原来是宫里来人,让他进宫面圣。 因为太子一事,皇帝老儿龙颜大悦,下一道圣旨封了方世琅个六品官,赐彩锦十段,玉瓶一对,还御笔亲提《华佗在世》四个大字。一时间都城的风光全被方世琅一人占去了,不过人家怂得坦荡荡,事后依然呆在药园子里,看着那些花花草草,只是上门请他治病的人变多了。 方世琅不爱出风头,也不喜欢与权贵结交,但是为了能做个配得上晏楚的人,他勉为其难地露个脸,帮大臣们家眷看病行针,顺便偷听八卦。他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好脸,脾性也温顺,口风不紧的人两三句就被他把话套了去。 东家一句,西家一句的,慢慢地方世琅也摸清宫闱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