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元娘的紫竹院出来,二姨娘和谢月去了霖兰院,刚一坐下,就有丫鬟进来奉茶,二姨娘摆摆手,“这里不用伺候,你下去吧。” 丫鬟在旁恭敬地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谢月坐在二姨娘的下首,有点烦躁地说道:“姨娘,我觉得姐姐这次病了以后,性情有点奇怪,瞧她以前,我们说什么她便信什么,从未有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我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二姨娘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她的想法没谢月那么糟糕,“她一个闺阁小姐,宅子里的事她从不过问,能知道些什么,顶多是想到什么事所以才有此一问,我们别太多想,以免露了马脚。” 谢月应了声“是”后,听见二姨娘换了话题说道:“谢元娘再过两年就可以婚配了,我有意让她和韩子砚认识。” 谢月的心一惊,忙道:“姨娘,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韩子砚。” 她在进谢府前,曾经见过韩子砚,当时她被他温文儒雅的外表迷惑了,暗暗许下芳心。后来进了谢府,以为再无相见之期,可不久后韩子砚竟然偷偷来找她,也是在那之后 ,她和韩子砚之间的交往莫名的多了起来。 这事被二姨娘知道后,二姨娘非但没有怪她,反而偷偷帮着她,她7感激,却并不怎么感恩。 二姨娘拉着谢月的手,劝慰道:“姨娘知道你的心思,可要把谢元娘和谢运踩在脚下,让祖儿顺利继承家产,只有我们两个是远远不够的,谢婉香那丫头又是个扶不上台面的,我们还需要韩子砚的的帮助,里应外合。”说到这里,她看出谢月的迟疑,继续劝说:“当然,也不是真的让他们两个成亲,只是做做样子,让韩子砚取信你爹而已,傻孩子,我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我怎会愿意让你受委屈,我们娘俩低声下气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扬眉吐气么?你委屈一段日子也就过了。” 谢月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看了二姨娘半响,才点头答应:“我全听姨娘的。” 她明白二姨娘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把她的儿子谢祖扶起来么?谢祖如今还小,尚在读书,而谢运又是嫡子,从小又聪明,又在谢父身边一直帮忙打理生意,能文能武。是以谢家将来大部分的财产必定是落到谢运的手里,二姨娘又怎会甘心? 而谢月的心思选不只如此,她依附二姨娘图的可不只这些。 二姨娘见谢月终于肯松动,含笑点头,拉着她的手亲切地道:“好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为免夜长梦多,你尽快找个时间和韩子砚提起此事,接下来的事由我来安排。” 谢月低着头,垂下眼睫,柔柔顺顺地应了声“是”。 谢月和二姨娘走后,谢元娘的笑容便如星光隐在云层后,盯着院子里一会,微微蹙了眉。 小菊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对谢元娘今天的行为着实不解,她对二姨娘和谢月的态度冷淡的不像话,连一向不擅长心计的小菊也发现到了,她很好奇,却也明白主子的事还是少打听才好,谢元娘平时虽然对她不错,但也不是她想打听就能打听的。 见谢元娘发呆了很久,小菊有些迟疑地开口:“小姐,可还有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请大夫给您看看?” “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谢元娘说着站起来,“对了小菊,我有件事吩咐你去办。”她凑到小菊耳边小声地说:“以后你要多多留意院子里人,他们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立即禀报我,另外,我的房间里除了你之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任何人进来,若有谁破坏了规矩,你尽管撵出去。” 小菊一怔,下意识地问:“小姐,您这是?” 谢元娘叹了口气,有些事,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的好,“你别问那么多,以后我吩咐你做的事你尽管去做,不该问的一律不要过问。” 小菊很恭敬地应了声“是”,在谢元娘的要求下,她搀扶着谢元娘出去,走到门口,她停下步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西边即将落下夕阳。二姨娘她们做梦也想不到,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管的闺中小姐了,从前是她疏忽,今世,她绝不虚妄此生。 多亏了谢月对她说的那些话,令她心里清明,此时,他们在明,她在暗,她要的就是一个一个地解决他们,在他们背后狠狠插上一刀。 仇恨,决心,足以让一个女人蜕变。 到了朱氏的门口,谢元娘略停了下,望着近在咫尺的屋子,她心里一阵惆怅,小菊担忧地叫了声:“小姐,您怎么不进去?” 谢元娘回过神来,对她一笑:“只是想起娘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却没在前服侍,反而让她担忧我,我实在是不孝。” 小菊开口劝慰道:“小姐您不要多想,外面风大,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您的身子还没好,不能吹风,夫人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正说着,朱氏身边的许妈妈恰巧走出来,见到谢元娘这会能下床了,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我的小姐,您可终于大好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可把我和夫人急的……” 谢元娘急忙扶着她,许妈妈是朱氏的乳娘,为人忠厚,对待朱氏一心一意,谢元娘也很敬重她,“是元娘的不是,害娘和妈妈担心了。” 许妈妈抬手拭了眼角的泪水,抬眼笑道:“您瞧瞧我,一高兴倒把正事给忘了,夫人在里面呢,小姐快进去吧。” 谢元娘点点头,抬脚跨进去。 几乎是一进去,谢元娘便闻到一股药味,她猛的站住,泪满眼眶,不过她也只是停下一小会,不多时,她来到了朱氏的内室,朱氏正在小憩。 为了不吵到她,谢元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生病的那两天,朱氏去过她房里守过她,她当时正昏昏沉沉,眼前虽有模糊的影像,却看不大真切,她只隐约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她甚至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在阴朝地府。如今看来,朱氏一连照顾了她好几个时辰,依她的身子,怎能受得住? 也许是母女天生的感应,谢元娘刚进去不到一刻钟,朱氏便醒了,一看到谢元娘站在身边,挣扎着便要起来,谢元娘赶紧上去扶住朱氏,“娘,这是作甚,您躺好不要乱动,女儿在这里呢。” 朱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细细地打量她一会,又抬手摸了她的额头,感觉不到烫,才开口说道:“真是菩萨保佑,你终于好了,这两天可没把我担心死。” 谢元娘笑着安慰她:“娘,女儿真的已经大好了,我们也别谈这些晦气的话了,您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说三妹妹早些时候来过,也不知道三妹妹和娘聊了些什么?” 她进来屋里之前特地向院子里伺候的人打听了一下,确定谢婉香今早来过,心中一动,便想着从朱氏的话语里确定一件事。 朱氏拍拍她的手,欣慰地说道:“你三妹妹也是个孝顺之人,年纪最小同时也是最懂事的,只可惜了四姨娘是个不问世事的,整天只知道吃斋念佛,对她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顾。”说着她叹息一声:“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就是不明白为何要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管,是以她从小便把我当成她的母亲。” 谢元娘咬着牙,谢婉香的演技也是极好的,把她和母亲都骗得团团转,她就是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使她下狠心毒害她们。 思来想去皆不得而知,谢元娘悄悄敛下眉睫,掩去眼底的情绪后,对朱氏笑道:“娘,老实说,我有点嫉妒三妹妹了,您对三妹妹的爱惜连我也自愧不如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儿送,女儿不依。” 朱氏望着谢元娘稚嫩的脸庞,看看她撒娇的模样,心情忍不住愉悦起来,嗔怪道:“你真没个长姐的样子,说什么有什么好东西往她那儿送,我不过是送了几样好玩的东西给她,她就常往我这儿跑,也送了我些东西,看看,你妹妹可比你懂事多了。” 谢元娘心下一动,忙问道:“哦,我倒是不知,不知道三妹妹送了什么东西给您,让您一直惦记至今。” 朱氏道:“也没什么,就是她自己绣的十字绣,有时也会送些甜点什么的,来逗我开心。” 谢元娘沉思了一会,觉得谢婉香应该不会再食物上动手脚,便又问道:“只是这些么?可还有别的东西,比如胭脂之类的。”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打听那么多。”朱氏看了她一眼,觉得女儿今天着实有些奇怪,平常她可不会管那么多问题,莫非病了一场,思想也变了? 谢元娘笑道:“可不就是为了能讨好娘,特地询问了一下,娘您连这点也吊一吊女儿的胃口么?我也在好奇三妹妹拿什么东西送娘,我好学一学,也来逗您开心。” 朱氏又多看了女儿一眼,心想她是想多了,便毫不隐瞒的说出来:“我也不是要你们送什么礼,只要你们能多陪陪我就成了,我已经老了,不再奢求什么,不过是图个安乐。” 谢元娘道:“娘怎么会老,我过几天出门,到集市给您买几盒胭脂水粉去。” 朱氏摇摇头,笑道:“与其把心思花这些事上,还不如多做些女红,学你三妹妹在房里刺绣,好修身养性,将来好寻一个好夫君。” 经过上一世的教训,谢元娘哪里肯再随随便便找一个,说是她的良人,不过是一个白眼狼,她苦笑道:“缘分一事急不得,还是随缘的好。” 与朱氏闲聊了几句,便见朱氏有些乏了,当下,谢元娘退出朱氏的屋子。 一到院子里,她便找来院子里的丫鬟们,嘱咐她们几句:“以后凡是送来院子里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再送到夫人屋子里,夫人的身子不好,你们要格外小心,该用的不该用的你们要心里有数,特别是食物,倘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禀报我。” 院子里的丫鬟们虽然不知道谢元娘此话何意,却都不敢询问,齐齐的应了声“是”也就退下了。 直到此时此刻,谢元娘才敢放下一半的心,在她连敲带打之下,总算从朱氏口中得知谢婉香还没送胭脂给她,幸好,一切还来得及。今天吩咐院子里的丫鬟们。 也是为了让她们多张个心思,免得有情况时慌得手忙脚乱,但也只能起到预防而已,要想让朱氏免受谢婉香的毒害,她还必须再做一些事才行。 谢元娘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在亲眼见到亲人受到残害的时候,她不允许自己再心软。 欠她的,她迟早要她们血债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