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回太监服的万俟婉又成了清秀的小太监,跟在换回玄色蟒袍的肖岩身边,由赵福亲自驾车进了西华门。作为肖大督主身边的亲信,赵福露面就是通关令牌,一路畅行,入了凤阳宫。 为了不引宫里不必要的关注,寝宫里只例行亮了两盏灯。夜路不便,肖岩拉了万俟婉的小手,小心将人送到了殿内。 有了亮光,怕黑的小公主这才顾得上君臣礼仪,赶紧挣开了手。 在里间打盹儿的春枝夏莲二人听见动静,赶紧出来,见着她们的主子安然回来,总算安了心,你一言我一语: “长公主,怎么这么晚才回?” “是啊,奴婢差点让张荣福托人寻到西厂去!” “若不是张荣福那家伙拦着,说有督主在让我们放心…您看这天色,督主您怎么任着公主这般晚归,就算你是厂督,若公主有个闪失,也不是你能…” “春枝!”夏莲见春枝这丫头说着说着竟怪到肖岩头上,心上一跳,赶紧厉声吓止她胡言乱语。 肖岩如今是什么人,春枝简直不要命了! 肖岩听着,面上但看不出什么起伏情绪,只跟着的赵福瞧出他的不悦。念着昔日同僚的情分,赶紧借为万俟婉准备洗漱用品拉了春枝离开。 肖岩对他的行径并不阻止,只上下看了看万俟婉,停在她肚子那处,留下一句:“长公主并无闪失,只是吃得多了些。” 而后,转身离去。 万俟婉眨巴着眼睛瞧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股浊气从胃部沿胸腔直冲进喉管,“嗝——”。 夏莲腹诽:这出了趟宫,怎就暴饮暴食了呢。 夜色中,某人小脸蛋儿一红,颇有些尴尬。 …… 赵福已经候在宫门口:“督主,回西厂吗?” “进去讨只灯笼,去司礼监吧。”夜色中的人凤眼微眯,目光如炬地盯着朱门内某个光亮的角落。 那披着外袍的张荣福战战兢兢过来行了个礼,将手里准备的纱灯递给赵福:“福公公请。” “张总管这是…专程等着给督主送灯来了?” “这不是奴才内急,又正巧遇见春枝,这才……嘿嘿……”张荣福抱着肩膀,在夜风里陪着笑。 肖岩瞧他一身里衣,只罩外袍在那弓着身子瑟瑟发抖,默了片刻才恩典般得放了人:“既如此,便回去睡吧。” “奴才告退。” …… 肖岩向来寡言少语,赵福提着纱灯在跟前引路,一路沉默缓行,拐弯入了司礼监,赵福这才忍不住开了口:“督主,西厂那三人走留是要派人传话回…” “不用。”肖岩打断他,撩起曳撒抬步入正厅,“打些热水来,本督累了。” 赵福稍顿,颔首领命,带着笑意,亲自去准备洗漱用品去了。督主这是,要生生晾着那三位啊。 次日,晨,昨夜积了食的万俟婉端着碗一勺一勺舀着藕片粥。照夏莲的意思是用这素粥开胃,但她并不是很有胃口。 “张公公呢?” “主子,张总管一早被叫去了司礼监。”一旁伺候的夏莲回道。 司礼监?万俟婉抬头看她。 夏莲收了剩一小半的粥碗,递去白绸巾,嘴里道:“司礼监的小公公一早来传的话,肖督主叫去的,说是吩咐太后生辰之事。” “肖岩…肖督主昨夜没回西厂?”万俟婉吃了惊,他不该忙着回去处理昨儿留在西厂的那三人吗。 “没回呢,张总管是半个时辰前去的,这会儿几人应该还在司礼监。” 万俟婉刚在书案前坐下,眼睛一亮,忍了忍,还是老实拿起了笔,誊写《大学》。肖岩在做正事,一月后母后生日,她表面功夫还得做,老实抄了书想准备什么东西吧。 那边,交代张荣福为公主准备太后寿礼的肖岩领着赵福出宫回了西厂,留咱们张公公一人在那儿纠结。 太后娘娘四十大寿的贺礼,由他负责准备,督主交代不让宫里那位小主子费心,这担子落他身上,若是东西不讨欢喜……哎。 ———————————————— 肖岩一回西厂,孙怀庆就迎了上来。 “督主,你们回来了。” “那三位大人伺候得如何?”肖岩边问边取了披风,赵福抬手接过自回了偏厅。 “那三个就着饭桌小睡了会儿,怕的要死,自督主您走后,又添了好几壶上桌,撑着眼皮喝酒壮胆呢。”孙怀庆说得不客气,干惯刑讯事儿的人,眼里俱是兴奋,“督主,眼下三人就在我西厂,属下这就拿他们去诏狱坐坐?” “一身酒气,怕是要污了我西厂诏狱。”肖岩略冷冷勾了个唇,挥手赶人,“带他们去浴池洗干净,送三位大人回去吧。”不过给个下马威,贺家案子判下来,再细查梁之州不迟。 健硕的肩膀垮下,孙怀庆悻悻领了命:“是,属下遵命。” 肖岩回了偏厅,赵福和林永辉已经在等着。 “说。” “禀督主,今早得红蔷绿芜传来消息,前夜梁之州与余万田、万瑞留宿云韶坊,整整一夜对于她俩的伺候意外排斥,待她二人将万瑞弄熟睡了,红蔷特意在屋内熏了助兴的迷香,绿芜…” 肖岩略略皱眉,赵福心领神会,朝林永辉递去一个眼神:“六档头,直接说重点。” 被打断的林永辉点头,也不赘述过程了:“绿芜上手直接…抓了梁之州命根子,软的,完全不起反应。”哦,对了,红蔷绿芜就是那对美艳双生子,云韶坊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少了他们西厂的人。 不举?肖岩略抬了眉,姓梁的能否人道他可不关心,这人心里藏掖的弯弯道道才是重点:“还有呢?” “督主英明。属下得您命令正查尉迟弘的底细,将他周边人的底都挨个查了遍,这才发现,”林永辉一拜,向来寡淡的脸上是花费心思手段总得大收获的兴奋,“尉迟弘抬的那贵妾李氏前两日独自往西郊往生山祭拜,祭拜之人与梁之州亡妻同名同姓。” “一个人?” “禀督主,梁之州亡妻墓地在江州,这西郊往生山埋着的是谁,属下不该妄加揣测,只是这墓碑上的名字确实与梁之州亡妻一模一样。是否同一个人,还请督主定夺。” “既如此,”肖岩舒展了眉目,轻抚腕上菩提,“顺着他这位亡妻查下去,将梁之州为何不能人道,他亡妻与那贵妾李氏关系,他与将军府的干系,都给本督揪出来!” “是。”林永辉领命,下一瞬便消失在偏厅。 赵福为肖岩脱帽揉肩,机灵的脑子已经在打着转:“督主,小福子不太明白,这梁之州为何要害贺家父子?这其中的门道…”当初贺柳娇在刑部大牢与她父兄的对话他西厂自然一清二楚,将它与方才六档头查到的一联系,觉着梁之州一个木楞清.官给贺家父子下套实在诡异。 “一个人做的事与其本性不符,小福子觉得是何道理?”肖岩闭目养神,轻启薄唇提了个醒。 “诶,那是背后有人指引?”赵福恍然。 “是与不是,待林永辉的消息吧。”揉揉鼻梁,肖岩有些疲惫,“你去忙吧,我睡会儿,醒了自会用饭,午膳别扰我了。” “是。”赵福抽回手,轻声领命退下。 ———————————————— 一连几日不见肖岩身影,天天抄书的万俟婉烦闷不已。听说宇文厉和百里程颐这几日借家里关系请了三回入宫还是被拦下了,就连送个小东西往她这都不行。守卫的说了,肖岩肖大督主下了令,长公主思过期间不得闲人打扰。 喜好打听的春枝将这些告诉她时,眼里俱是对肖岩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恐惧。 哎,去了趟国舅府肖岩果然管得更严了。 对了,给了肖岩管着她权力的皇帝哪去了?万俟婉叹气,觉得她这皇兄真的是不争气。这整日泡在脂粉堆里,除了那位才受封没几日的木丽嫔,还加了个新宠信的淑女徐萍儿。他同母后已经有了些隔阂,母后为自己下月的寿宴修养身心中,也懒得去管他了。倒是她这位皇嫂……万俟婉瞧着一桌子的甜品汤水,皇嫂能耐,两位哥哥连个东西都送不进来,她倒将她平日爱吃的甜食连着几日送到了她这长公主手上。 “公主,这些东西今日也不吃吗?” 万俟婉脱离自己思绪,看一眼问话的夏莲:“还是你们分了吃吧。”她小日子快到了,经过这两年调理,她年纪又小,虽说不再疼得厉害,但每逢这癸水来的头两日,她小肚子还是疼得勤奋。明日就十六了,她小肚子已经有了反应,这其中沾凉性的甜品她自是不敢碰的。再说,她与皇嫂素来不亲和,这东西还是不碰的好。 这边夏莲也想到了自家主子的癸水之期将至,唤了两个宫女赶紧把一桌子东西收下去,嘴里连连认错:“请公主责罚,夏莲贴身伺候多年,一时忘了您的小日子就这两日,还将这些凉性食物给送了进来,是夏莲疏忽。” “母后寿辰将至,除了伺候我,这些日子都帮着张公公为我准备母后的礼物呢,这么忙,一时忘了也不打紧的,本公主又没怪夏莲姐姐。”万俟婉起身出了偏殿,挥手让人去吃甜品,独自转进了寝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