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鹭踏着月光回田野。雾与黄昏时比散去许多。她以豪迈之姿饮下的酒,不输名酒之称,随着双腿一迈一踏渐渐开始上头。好在来回这一条路她已经在浓雾中走过。虽然脚步跌撞,谢鹭还是在月色指引下,本能找回家的路。
如果那块石台那个石洞能称之为家。
跨过火坑,谢鹭一个趔趄,扑扶在石台的岩壁上。吹了一路夜风,酒气上涌冲聚额头。她懒得撑住摇晃的身体去跃上石台,便双手用力推石,把自己掀翻在地。
谢鹭双臂横张,闭目仰面摔倒在沙地上。背后坚硬的疼痛让她天旋地转的脑和心稍微踏实了点。强忍住想吐的冲动,她慢慢睁开眼。
雾气稀薄,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星星……月亮……”
她轻声自语,酒晕红上了脸颊。微风裹着雾气驻足片刻又蜿蜒远方。有一刹那,她眼前清爽得只有晴朗夜空。
“都说为国战死的战士能变成天上的星星。我不算吗……那他们呢?是和我一样在某条鬼街上等着,还是已经成了星星?”大概喝下的酒有一些迷路进了眼睛,又变成眼泪滑出眼角,晶亮与天上星辰辉映。“他们的名字我他妈都没认全……”
谢鹭,公主卫队队长的位置,只坐了一天。公主姜珩羽轻敌冒进,贸然深入战线。为了保卫她,临阵才拉建的公主小卫队全军覆没。唯一没有战死的队长谢鹭,是靠换身份甚至换命,才换得公主安全逃回始山。
死后,不仅不能成为星星,还只能徘徊在东莱的冥界。还不能游手好闲!还得干活种地,像人一样活着!
不得解脱……大概就是对一个队长护不好队里同袍的惩罚。哪怕这个队长才当一天不到。
谢鹭如此想着,在酒劲作用下思维无边无际地乱冲,化成线麻乱哄哄地打转,最后又绕于一人身上。
“羽儿……”
本以为死了后就去忘川河,过了奈何桥便是望乡台。在望乡台能见人间的姜珩羽最后一面,从此生死两隔永不能回头。喝下孟婆汤,前尘尽往。
可如今,不见第一道的忘川河,就更别提奈何桥望乡台孟婆汤,更看不到姜珩羽!还会冷会饿会困!
谢鹭焦躁地胡乱摸脸,不小心指甲刮到颈上结痂的伤口。“嘶……还会痛……”她颓然垂手砸地,闭目泪流。
我是始山的人,为何要做东莱的鬼……鬼也不像鬼……在这条破鬼街上失去一切还要苟且偷生,像人一样活着……像人一样……
等等!
谢鹭猛然挣开眼睛,酒气窜上双眸,唤起许多迷糊的胆色。
“我真的死了吗……会冷会饿会困会痛会喝醉……还有泪……我和活着时有什么区别?像个人……还是说我还是人?!”她扶地站起,摇晃两下稳住双腿。“他们说,隧道有阴兵把守,我也没出去过。真的有吗?”她抑制不住地怀疑,又弯腰摸地,摸到了那把木刀,甩了几个剑花握紧在手。
酒壮怂人胆。半坛回魂下肚,鬼都不怕!
“我倒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