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个酒嗝,谢鹭瞪着通红的双眼,提气运力捏刀飞奔,直向隧道方向冲去。她被烈酒醉晕的下意识里出现了二选一的结果。要么能冲去出,自己也许还没死。要么冲不出去,始山那些草长莺飞的艳阳夏天就像亡魂过了望乡台,再不能回来。
谢鹭虽醉,脚下功力还在,不多时便掠过熄了烛火的叶家老酒馆,再跑就到隧道口。她脚下不停,咬牙冲进迷雾。
再说何易晞布下的守卫在隧道的另一边假扮阴兵日夜戍守。可是连日无事,士兵们自然松懈下来。此时夜深天寒,戍夜的士兵们点了火堆,脱下马面头套牛头面罩,烤着红薯和苞谷,说说笑笑。
忽然,守卫队长挥手压下嘈杂,倾耳听去。有脚步声飞奔而来就快到穿出封洞的浓雾。士兵们皆脸色骤变,牛头马面来不及套了,便就地抹炭灰,一人一个黑脸鬼,抓刀跳起严阵以待。看起来年纪最轻的那位偷偷用脚把面罩头套连同红薯苞谷扒拉到一堆,挪身挡住。
只见一白衣女子飞身冲出洞口。她一见他们,不由得愣住,收住脚步,持木刀相向。守卫队长上前大喝,声音洪亮如钟:“大胆新鬼,竟敢闯出鬼街!速速回去,否则魂飞魄散!”
谢鹭被酒激得,怕鬼之心都迟钝了些。何况这些守卫只是黑脸,在夜色中可怕得并不明显。远看都是人的轮廓,谢鹭下了决心要闯闯看,一时还没顾上害怕。她跨开脚步,摆好姿势,准备迎战。
守卫队长见她不退,心下为难起来。郡主有令尽量不要跟她起冲突。他不想跟她打。便挪开几步放过身后两人上前。
可是谢鹭想跟他打。她翻刀在手,低喝着向他冲去:“啊!”
冲到一半,她发现对手换人了。威胁她退去的大汉隐到了后面。两个斗篷蒙脸长袍罩身的黑影飘忽上前封住了她的去路。
谢鹭揉揉醉眼,刚定睛一看。只见两个黑影举袖挡脸,随即挥臂,撕出两张血淋淋白骨森森的鬼脸!
“啊……”谢鹭倒抽一口凉气,酒顿时退了几分。醉意后撤了阵脚,怯意就逼上前来。
黑影再挥袖,鬼火滚地,红的、蓝的、绿的火焰伴着黑烟猎猎,向谢鹭张牙舞爪地扑去。
真的是阴兵!凉意从谢鹭头顶开始,穿过五脏六腑,灌向脚尖。酒醒了大半,魂飞魄散的警告顿时敲响在脑中。谢鹭调头,扭身就跑,凄厉的惊叫贯穿隧道。
“啊啊啊啊啊!”
守卫队长听她跑远,松下劲来,拱手对那两个黑影佩服道:“二位师傅真是厉害。”
两位褪下斗篷,抱起袍子躬身笑道:“大人过奖,走江湖的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也就吓吓怕鬼的糊涂人。”
“诶,这就谦虚了。那火光又红又蓝又烟的。效果那么好,谁不怕!你看我们也吓一聚灵。”
何易晞留下的变戏法的江湖卖艺人,用处便在这里。
这很是管用,吓得怕鬼的糊涂人谢鹭一路哭着奔回石台。她丢刀扑倒,抚地痛哭,一时再不怀疑自己没死。撒完酒疯后痛哭一场,她和始山的夏夜,那些有姜珩羽笑颜的晴朗夏夜永别。哭累了,睡倒在东莱的明月星辰下。
回魂夜回魂。
清晨雾起,谢鹭酒醒,洗净脸上的泪痕,漱口、整衣、束发,准备去给叶掌柜弄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