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书房里，卫父看着书，见卫其羽进门也是不理，卫其羽赶紧上前为他拿捏起肩膀“父亲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卫父放下书卷，拧眉道“听说你领了个先生回家？”

“是，言先生归家太久，母亲颇为忧心，小弟的学业不能再荒废了。”

“这谢良辰不过是国子监中一名待考学生，今年还春闱落第，怎么能做骏儿的先生？”

卫其羽心知父亲必是已派人打探过谢良辰，便道“父亲，谢良辰是个人才。女儿相信假以时日，他定为朝中栋梁。”

卫父一时无语，望着女儿坚定的表情，忽然觉得女儿不去摆摊算命真是可惜了，竟坚信一个寒门弟子日后能为朝中栋梁，若不是在气头上，他还真想让乖女儿看看他日后可还有升迁的机会。

看着女儿这模样，他闭上了嘴，并不说话。

卫其羽又道“今日女儿见他被国子监里的学生欺负，实在落魄，才带他回来暂避，不想他因此失了考试资格。”说完，将他被李誉欺负之事再次简要的说了。

听完卫其羽所说，卫父沉默不语，见他这模样，卫其羽知道有所松动，赶紧攀上卫父臂膀“父亲就帮帮这寒门小子，或许他日真有大福呢？”

卫其羽知道，寒门二字能戳到他爹心坎上，她记得卫父少时有一同窗好友出身寒门，却因门第偏见，身份之差被拒之高门，郁郁而终，卫父一直埋怨自己当时不曾帮到他，遗憾至今。

果然，卫父的面色松了几分，眼神却深了几许，叹气道“只能住到秋比前。”

卫其羽展颜一笑“爹爹放心，他此次必定高中。”

看看，又来了不是，卫父赶紧补充“这段时日，你且安生些。”

“是”卫其羽赶紧点头答应。

从书房出来回去的路上，卫其羽想起谢良辰方才的样子，露出淡淡微笑，她早已想了明白，即便今世不嫁顾炎，她爹也不会允她嫁给一个初出茅庐未来莫测的寒门小子，再者，以她几十年深闺妇人的眼光，此时的谢良辰实在难入她眼，更像是个无助的半大孩子。

她与他结交，一是因为这谢良辰在前世曾以与顾炎完全不同的姿态出现，这重活一世，俨然成为她的故人，看他此时落魄寒苦，更觉于心不忍，想帮他一把；二来，也想着若他日得势，若她有难处，他也能出手相帮。

晚间用完膳后，管事来禀，说已将谢良辰的东西全部搬运进了别院，左右无事，就当走走消食，卫其羽带着春芽夏蔷前去看有无相帮。

正巧碰到谢良辰在收拾东西，见到卫其羽，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遮掩之感。

他越是如此，卫其羽便越是好奇，走过去一看，他遮掩的是一个硕大包袱，包袱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的是些书。

卫其羽好奇心起，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书？”

谢良辰摇头道“一些旧书。”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拿，岂料动作过大，那包袱委实又重，没能拽压住，一下便滑落到地上，将里面的物品也散落出来，全是书本。

谢良辰立即回身去拣，卫其羽也上前帮忙，拿起一本，匆忙一瞥，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

谢良辰听到她的声音，忙伸手抓她手中书本道“我来就可，小姐不必相帮。”

卫其羽却是不肯，上前又拣起一本细细翻看，半晌，她望着谢良辰道“这些话本，皆出自谢公子之手？”

谢良辰僵硬的抱着怀中话本，懵然涨红了脸，嗫喏不出一个字来。

卫其羽望着他羞愧的模样，心中已明白了九分。

她遥想起上一世，有几位顾炎的同僚来府中议事，顾炎还未归府，她便张罗着让管家好生派人伺候，从书房经过时，听其中一人道“那谢良辰看着清高，不过是个写黄书的腌臜之辈，我等才不屑与他为伍。”

另一人不解追问“写黄书？”

“他入仕前，可是写了许多话本，十分香艳精彩，我家中如今也存了几本呢。”

“哦，是吗，倒看不出。”

“改日来我府中，让你看个够。”

“不过是个污浊之辈，如今竟能与你我同袍，实在不堪入目，明日朝前见了，我定要说得他无面上朝！”

随即，书房内传出阵阵笑声，饶是不问世事如她，也能听出这些人话语中的轻视蔑意，至今难以忘怀。

后来顾炎归家，她忍不住问起此事，顾炎让她不必介怀，还道这些话本早已成为谢良辰的短处，无法消除。

如今识得了谢良辰，今日又真见了这些话本，心知他必是因缺少资金才写话本维持生计，却不知此举日后会引来上阳城中官宦子弟不耻，受他们的排挤嘲笑，成为他毕生都摆脱不了的污点。

思及此，卫其羽问道“谢公子，这话本你写了多少？“

谢良辰艰难回道“之前写了几本，还有手中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