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江南,隐着几分初春的寒意。码头酒肆旁的几朵海棠随风而落,粉色的花瓣荡悠盘旋,终沾在年轻公子皓白的衣襟上。
他刚下船登岸,往来行人商贩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向他投去。
白衣墨发,清疏冷俊。他的衣饰极其素简,悬于腰袢的墨青长剑便是唯一的点缀。可他身上却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仿佛无论去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江都城内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走在熙攘繁华的街道上,正欲找人问路,却见一名高冠素衫,面相斯文的男子走近,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阁下可是望仙居的墨临风公子?”
男子早已认出他腰袢的佩剑,又见他没有反驳,遂恭敬一揖:“在下御风谷总管高羽,在此恭候公子多时了。”
“高总管好眼力,你我素未谋面,这里人来人往,竟也知道我便是你要找的人。”墨临风微微颔首。
“墨公子谬赞,”高羽淡淡一笑,“虽未见过公子,但公子所用的兵器在下却是有幸识得。”
“原来如此。还请总管带路。”
“公子请。”高羽拱手,将墨临风请上了马车。
马是训练有素的骏马。一路飞驰,车中的人却感觉十分稳妥舒适。不过多时,便已抵达御风谷。
谷中天空纯净,山水游廊,亭台楼阁沐浴在一片明媚淡雅的春光里。一群五彩的蝴蝶在盛开的花丛中飞进又飞出,四面清风温柔如水,墨临风忽然有一种远在红尘之外的错觉。
“墨公子从北方过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乏得紧。我们已在尘虚楼为公子安排好了住处,”忽听高羽笑着建议,“公子不妨先随在下前去休息片刻,再去见谷主?”
“也好。”墨临风点了点头。
尘虚楼掩映于青林翠竹之中,屋内素雅古朴,陈设整齐。桌案上的茶水清香怡人,一口下去,倦意便消了一半,是上好的碧螺春。
内室的浴池蒸汽袅袅,水温刚好合适。
他才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几名侍女便已送来数碟精致的菜肴。他并无心细品,只随意用了一些。
“可否劳烦姑娘给高总管带个话,告诉他我现在就想去见你们谷主?”趁着侍女添置新茶的功夫,他问。
“是,奴婢这就去。”侍女不敢怠慢,即刻传话去了。
波光粼粼的湖水被夕阳染成了胭脂的红色。墨临风在高羽的带领下穿过湖上长廊,转过几条青石板路,来到一扇书有“璃风院”三字的院子。
会客厅内清一色地置着几方红木雕花桌椅,壁上悬着几幅水墨字画。
“承蒙望仙居的墨公子远道而来,老夫真是荣幸之至。”
墨临风循声望去,见一名青衣少年推着轮椅从屏风后走出。说话的是轮椅上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发髻篦得一丝不乱,脸上虽有岁月痕迹,却仍可辨得年轻时的风采。
“见过冷谷主。”墨临风欠身行礼。
“老夫身患腿疾,恕不能起身迎客。公子也不必多礼,请坐。”冷昭玉招呼他坐下,又吩咐身后的少年,“琛儿,快替墨公子斟茶。”
那青衣少年剑眉斜飞,眸若朗星,上前一揖:“久闻墨临风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丰神俊朗。幸会!”
“幸会。”这少年眉眼间与冷昭玉颇为相似,想必是少公子无疑。
“墨公子甚少涉足中原,不知老夫为公子安排的住处可还合心意?”冷昭玉啜了口清茶,双目轻轻一扫,便将来人模样尽收心底。
眼前的年轻公子身姿俊逸,容貌清绝,腰佩一柄墨青长剑。那是一柄极素的剑,剑鞘上没有任何镂纹雕饰,却给人无限压迫力。
冷昭玉一时思绪纷纭。这剑名为残影,本是中原苍垅寨首领孟德安的佩剑。孟德安年轻时武功高强,而立之年便有一批衷心之士誓死追随。他一手创立的苍垅寨,广罗青年才俊,十年便声名大噪,成为中原武林三大巨头之一。
也正因如此,他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不满已负声名,更妄图兼并中原众多无名小派,一时间挑起纷争无数,使得武林动荡不安。并称三大巨头的惜月阁和御风谷极力劝阻,仍不能遏止其行径。同为中原正派,又不好贸然以兵刃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