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开,雨入。
冰凉的雨水扑面而来,轮椅上的男人微微咳了几声。
“谷主,您的身体本就不好,还是把窗子关了吧。”高羽劝慰着,刚要上前掩窗却被冷昭玉拦住。
“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江宁了?”冷昭玉对着风雨飘摇的暗夜发问。
“雨这样大,山路难免不好走,但现下已是这个时辰,照理说应该到了。”高羽望了一眼漆黑的雨帘,这雨无休无止地下了一整天,仍然没有要停歇的迹象,眼下的季节倒是极少见这样的雨势。
冷昭玉眉峰紧锁,仍是看着窗外暴雨如注,眸中隐有担忧。
“谷主放心,少主和大小姐都会平安。更何况,有墨临风在。”高羽宽慰。
冷昭玉没作声,只是依旧望着窗外的风雨。
“今日惜月阁遣人送来许多血燕,说是给大小姐补身体用的。”高羽扯了一件披风给冷昭玉披上。
“那是皇宫贡品,惜月阁却每年都送这许多来,也是有心。”冷昭玉紧陇的眉心稍稍舒展开来,“我记得库房尚有一对黑犀角,你且送去惜月阁,也算聊表谢意。
“属下明日一早就去办。”高羽应道,忽又想起一事,“再过些时日便是大小姐的生辰,想必惜月阁的贺礼也会同往年一样准时送到。”
“那你明日连着那份谢礼一起备下吧。”冷昭玉将案上的茶盏端起,几瓣翠绿色的芽儿紧紧挨浮在水面上,他轻轻吹散,啜了一口,“这次抗击西域武林,本以为会很顺利,不想大军在玉门关一守就是五年。前不久有军报传来,说是那些西寇已到了强弩之末,只要乘胜追击,大军凯旋指日可待。惜月阁少主沈慕云便要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喝不惯这雨前龙井的缘故,高羽瞧见冷昭玉的眉心又陇了陇。他贯爱喝碧螺春,可前些日子陆家庄送了些尚好的雨前龙井,厨房的管事林松觉得这龙井品质极佳,便自作主张地想给冷昭玉换换口味。高羽刚想着林松会不会因此被责难,却见冷昭玉已经将茶盏放下了。
“等沈慕云回来,便要为他和洵儿的婚事做打算。”明明是一桩喜事,冷昭玉的语气却并无半分欣喜,“洵儿对此事一直心怀芥蒂我是知道的,可这是个好归宿,她却不明白。”
“大小姐她迟早会明白的。”
“迟早?那是什么时候?这么多年来我苦心隐瞒她的病,不就是为了让她能顺利嫁入惜月阁吗?”冷昭玉叹了口气,“我记得她小时候还是很亲近沈慕云的,也不知为什么后来就像转了心性一样。这些年来,即使沈慕云征战在外,却年年都托人给她送来生辰之礼,也算是用心良苦。可你看她什么时候正眼瞧过?那些个稀珍古玩,华服首饰她何曾动过?全都搁在库房里,灰都笼了几层。”
冷昭玉眸中伤感,轻轻叹息:“其实我也知道。自从那年她母亲去世,她又患病时起,无论是对我或是身边其他人,她的态度早已大不如前。不然也不会整日呆在园子里,连话都不愿和我多说几句。”
“等这次小姐病愈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高羽劝慰道。
“其实她怨恨我也在情理之中。”屋外夜雨茫茫,冷昭玉的目光涳濛而遥远,神情凝重而苍茫,“毕竟,这都是我的错啊......”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谷主何必折磨自己。”高羽叹道。
“真的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冷昭玉微微瞌上了双目,“可我却觉得就在昨天。”
高羽想宽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窗外暴雨不知疲倦地肆虐着,犹如屋内人狂澜翻卷的内心。他垂手立在冷昭玉身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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