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雨倾盆,千里之外的玉门关却是星华漫天。
无垠的黄沙退去滚滚热浪,大漠的夜风干燥得没有一丝水汽,呼啸在耳边,如利刃般刮得皮肤生疼。远处逶迤绵延的沙丘已渐渐淹没在夜幕中,只依稀辩得起伏的轮廓。
夜空是一望无际的幽蓝,亿万星辰光华流转,璀璨如梦。抬头仰望这灿烂星河,只觉那漫天如钻石般的星子竟离人如此之近,仿佛伸手便可触得。
胡杨树下倚靠着一个十分俊朗的年轻公子。墨玉般的长发披散下来,交缠着水蓝色的衣袂在夜风中轻舞。
那是一张温润如玉,淡雅如风的面容。长而浓密的睫笼罩着宛如月华星露般的眼睛,英挺的鼻梁下是绯然的唇。
绚烂绮丽的星河光影里,他五官的轮廓是那样分明有致,他的身形是那样潇洒俊逸,萧萧如松下风,轩轩似朝霞举。他琉璃般的双眸中映着不远处跳动着的篝火,唇角微含着温暖的笑意,神情如月光流水般宁静悠然。
“慕云兄,有心事?”一袭玄衣的年轻男子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空气中顿时盈满酒香。
那玄衣青年面容姣好,飞眉下的凤目只轻轻一扫,唇角便浮上一丝促狭的笑意:“又在想你那小娘子?”
沈慕云抬头望着漫天繁星,眉目间笑意缱绻,没有答话。
“下个月便是你那小娘子的生辰吧?我记得是三月十九,没错吧?在玉门关的这些年,年年听你念叨,连我这个外人都记得清楚。”玄衣男人呷了一口酒,笑问,“说罢,今年又备下了什么大礼?”
沈慕云剑眉微挑,顺手捞过玄衣男人的酒壶,仰头灌了几口,并没有回答。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何必每年都这样煞费苦心?”玄衣不解。
“对于你白瑾来说,什么重要?”沈慕云枕着头,薄唇轻启。
“当然是血战沙场,扬我国威,光耀我将军府门楣!”白瑾一副大义凛然,豪气干云的模样,“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我可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不远处的一顶顶帐篷中灯火摇曳,围在一簇簇篝火堆旁的将士们饮酒谈笑,笔直伫立着的火红战旗在夜风中翻飞。白瑾看在眼里,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一团热烈的火,将他的整颗心都燃烧起来。
“你有如此心性,定会如你父亲那般,为圣上撑起半壁江山。”沈慕云欣然。
“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白瑾认真地看着他,“两年前的那次战役,你率兵前锋,击退西寇三十里。那时候圣上就传旨下来,有意重用你。等这次大军凯旋,进殿受封之时,我就请旨圣上,让你做我的副将。日后咱们一同驰骋沙场,浴血奋战,可好?”
沈慕云眉目之间隐有笑意,却是缄默不语。沉默便是无声的拒绝。
白瑾有些失落:“莫非你是看不上这副将一职?”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沈慕云凝望着星空,“可我本是江湖草莽之辈,实登不得大雅之堂。何况无心庙堂,即便赐予我再高的官职,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明白。高官厚禄是多少人毕生所求,为何慕云兄却不屑一顾?”
沈慕云笑道:“我只愿快意江湖,逍遥自在,不受繁文缛节所缚。此生,若能打理好惜月阁便足矣,哪里还有协助圣上安定江山的本事。”
“如此。”白瑾看着那被黑夜吞噬的无垠大漠,幽幽叹了口气,“还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