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大房的谨哥竟然活着,王夫人肺腑像被人揪住一般,说不出道不尽的心乱如麻。 王夫人抑不住的烦躁,心里竟有一团火压都压不住是的,嫁进贾家的诸多不顺心之事竟汇聚一团,令王夫人一贯慈悲的脸都维持不住。 “哼”王夫人冷哼一声,她熬死了张氏,张氏娘家何等不凡,纵是当今大赦,阖京城可有张氏子弟,贾敏这个金尊玉贵的小姑子又如何,当年何等显耀,嫁入列候之家,强撑半生,仅过三十便去了,挣命是的生个哥儿都留不住,仅留一点骨血,还不是一样寄人篱下,在她这个做舅母手底下讨生活。 纵是谨哥儿能回来,又能怎样,同样是个多灾多难,活不长的。 王夫人想到这处,方平心静气,唤金钏梳洗睡了。 次日清晨,凤姐管家理事的,已经命各种整理妥当,又打扫了先头封的几个院子,想了想,又到贾母处,贾母的丫鬟仆妇俱都着了新装,各处人等忙里忙里洒扫整理事务。 到贾母屋处,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尤氏李纨三春薛林二位都在,宝玉在贾母座前撒娇。 凤姐打眼一看,贾母今日着了姜黄缠枝莲纹刺绣镶金领,赤金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褂子,棕色底子蟒纹镶边棕红缎面出风毛立领背心,赤金撒花缎面的马面裙。 凤姐请了安,一甩帕子,拿眼打量贾母一弯腰“哟哟哟,老祖宗今日穿着如此华贵,莫不是把霉了烂的压箱底都拿出不成,依着我说,早该如此,何苦见天搁着,天寒地燥尚可,这若到了夏秋时节,岂不放坏了,倒不如趁着正是时节,老祖宗该将那些箱子柜子都打开给大伙分分,天长日久白白放着坏了,一则不占地方,二则白白放坏了,倒委屈这么多珍贵的好东西,三则孙媳妇尽了孝心,不增老祖宗事物多霉变之扰,老祖宗尽管拿出来,横竖我不嫌的。” 话未说完,一屋子人都笑了,贾母命鸳鸯去撕凤姐儿的嘴。 凤姐这会又正经起来,又问尤氏:“珍大嫂子,你家可有空闲不使的屋子,若有,必要借我使使。” 尤氏奇道:“大家大舍,空屋子有的是,怎么好好要借屋子。” 凤姐伸手一比划,故作小声说道:“你不知道,这会子人多,一人给一屋子,老祖宗怕是舍不得,待你们走了,老祖宗慈悲,必定要给我好东西,我担心老祖宗东西太多,我那边装不下”。 偏凤姐只故作个悄悄模样,声却不小,这话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贾母笑的瘫在榻上,鸳鸯捋着贾母胸口慌给贾母顺气。 尤氏忍俊不禁嗔凤姐:“你少兴头些,满屋子太太,姊妹都在呢,今个可是准备见谨大爷的,你珍大哥哥吩咐这边可有缺的,哪里不足的东西,尽到府里去取,总是便宜。你珍大哥哥说,必要周全妥当为好,谨兄弟是个规矩人。” 闻听此言,贾母看向凤姐,凤姐想了想;“并不曾亏缺不足的,各处都收拾停当了,二爷今个五更就起来了,各种检省查看,把我的事务都抢了去,但你这么说了,我若不要,岂不白费了你一片心。” 说罢,唤平儿:“平儿,把我素日缺不缺有没有的,并东府的好东西打听打听通通写个纸来,做了单子,一并去东府那边取,先说好,如有借取必不需还,入了我口袋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理。” 尤氏笑着来拧凤姐的嘴,凤姐边笑躲了过去:“这是怎么说的,既然给,我必要的,难得这么可巧的机会,你却要赖账不成。” 贾母直嚷着令人好好教训凤姐,惜春笑着让迎春揉肚子,一屋人欢声笑语,好不欢快。 凤姐这会正好想起来,对贾母道:“正要请老祖宗示下呢,府里收拾了几处院子,却不知道安排在哪一处好呢。” 贾母点点头,问道哪几处院子,凤姐道:“翠烟阁太太已经着人收拾齐整,敏姑姑的院子绛紫轩,先老太太的怡然居,老太爷的心远堂,老祖宗看安排哪一处好呢。” 闻听这些话,其他人尚可,独林黛玉眼圈一红,想到贾敏,湿了眼眶,在长辈跟前,不好失仪,轻拿帕子拭了,抑住内心悲痛。 偏贾宝玉眼尖,立时走到林黛玉面前:“林妹妹,好好的怎么又哭了。”众人都望了过来。 林黛玉内心羞恼:“胡说什么,好好的,哭什么,刚刚在路上,被风沙迷了眼。”贾宝玉讪讪的。 贾母本记起贾敏,内心伤痛,看林黛玉的模样,招林黛玉近前,揽在怀中:“我的玉儿是最懂事的,偏凤哥儿可恶。” 凤姐儿笑着行了礼:“好妹妹,原是我说话不留心,勾起你的伤心事,妹妹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才好。” 林黛玉本是缓过心神的,这会子又在贾母屋里,长辈们,姊妹都在,自是不好放纵伤悲,扫了大家的兴,岂不失态。 坐在贾母怀里,林黛玉微扶鬓发,浅浅一笑:“紫鹃稳重,细致周到,正缺凤姐姐这样的伶俐人调理一番,若得凤姐姐亲自与紫鹃做个样出来才算周全呢。” 凤姐大笑:“赶明儿我去潇湘馆服侍你一回,听你使唤如何。” 林黛玉穿着桃红白底子竹叶洋缎子袄,穿了月白撒花马面裙,领口绣着梅花,头上倭鬓用了白玉簪子,发中束了佛手黄小赤金珠冠,一双似喜非喜美目弯着,姿容含笑,真真是绝世难得。 林黛玉眼里透着狡黠:“这话可说准了,若明儿你不敢来了,我必是要唤紫鹃去请的。” 连贾宝玉都撑不住笑了,对林黛玉道:“林妹妹,且放心,若凤姐不来,我为你作证。” 林黛玉虽恼他刚刚出言,但终是关心之意,黛玉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