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韵八岁之前的人生轨迹和庄逸重叠,十三岁之前和庄逸呈点状交汇。两人都无父无母,家庭结构类似,年龄相差不是很多,同病相怜,愈发亲近。人的心都是很小的,容不下太多人,同时,太少的人又会让心过于空旷,需要吸收一些人进来,彼此的吸收让心不会空旷到苍白。 庄逸走后林韵闷闷不乐,但毕竟不是“家书抵万金”的时代,微信视频聊天都可以,距离虽远,但交流却是实时的。暑去春来,寒暑假往复,孩子,慢慢长大,陈志南去了天堂,剩下的三位老人都风烛残年。林韵依然弹着古筝,讲着法语,跳着古典舞,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渐渐褪出熊孩子的本色,这些,庄逸都不曾一起经过。每次回家,他都觉得,熊孩子一点一点在长大,虽然依旧耍赖皮,依旧牛皮糖,依旧屁股后面用闽南语喊着“哥哥”。 那一年,庄逸十九岁,刚刚结束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沉闷压抑的高三终于过去,如囚徒出狱般肆意撒欢,尽情玩耍。庄逸的驾照到手不久,开着他爷爷陈志南留下的破斯柯达四处溜达,用男人的话就是体验驾驭感。城市拥堵异常,庄逸用生涩的车技在城市的马路上练习着直角转弯、侧方停车、弯道超车.....并听着乡亲们用“亲切”的家乡话问候彼此的祖宗十八代。 林韵所在的舞蹈队正好有演出,做公交车距离较远,庄逸作为年轻力壮的男丁,还驾照在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韵和她的两个小伙伴都不怕死,坚持让潜在马路杀手送她们去参加演出,庄逸就义不容辞的答应了。庄逸开车拉着三只蝗虫,还被坑了一顿肯德基,事实上三只蝗虫想吃牛排,但怕吃的太饱,穿不进去舞蹈服,跳不动舞,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肯德基。 庄逸因为要去停车,进演出现场比较晚,随便找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了,三只蝗虫早就没了踪影。林韵跳的舞蹈叫《踏歌》,庄逸也是糙汉子,不知道古典舞《踏歌》是什么东西,倒是知道“李白乘舟将欲行,闻郎江边踏歌声”。这场舞蹈着实震撼了庄逸,那抹翠色绿进了他的心里。 有人天生自带主角光环,二十几个身着绿衣的姑娘,庄逸一眼就看见了林韵,在舞台灯光的晕染下,简直美得不可方物。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让庄逸心中那根弦短了,再也不能以看妹妹的视角看林韵了,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眼光。《踏歌》是清新欢快、俏皮灵动的舞蹈,庄逸的眼里只有林韵,看她敛肩、含颏、掩臂、摆背、松膝、拧腰、倾胯,开始心跳加速,燥热难耐,原来自己这么多年对林韵是怜惜竟然是“爱”。背景音乐还不停的播着: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相依相随,映日浴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怜,浴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这句话仿佛是林韵对庄逸说的,说进了他的心坎里。林韵还在舞动的水袖,庄逸的心都跟着她走了。 那晚,庄逸的脑袋晕晕的,都不记得怎么把车开回的家。只记得刚开始学开车的时候,过分紧张,死死的把着方向盘,手背的青筋都冒出来了,驾校教练就狠狠的拍他手背,叫他放轻松,那晚,他也狠狠的拍自己手背,告诉自己,放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