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走前对戚乐道:“她若示好,你也不妨应下么。” 书院不大约束穿衣打扮,别太扎眼就行。漆珊一身朴素,却给人十分明亮的感觉。戚乐走动间看到自己的袖子,比她还多几分颜色,然而总似灰扑扑的。离近了,戚乐观察到是衣服面料和肤色肤质原因。以前觉得“她”也可以了,现在发现是她以前太差了。 热菜一道道端上来,小桐烫好酒,给戚乐斟了一竹杯。 漆珊道:“甜酒,十分清香。” 戚乐尝了口,酒精饮料一样,点头道:“挺爽口的。” 漆珊道:“是吧!我喝着正合适,他们偏都说太甜。来,你尝尝这道菜。” 小桐给戚乐倒茶漱口。戚乐筷子起到半空,另只手接过茶。 戚乐尝了一筷子,嚼了下,囫囵吞了。 漆珊指住她:“实话实说。” 戚乐道:“涩。” 漆珊笑着拍起手:“哪料到千里之外有个和我口味相似的!” 旁边褐黄色的草地上有什么动了下,戚乐看时,两头小鹿抖着耳朵站起来,互相蹭了蹭,跳了几跳,往这边走来。戚乐呆住。 漆珊抓了两枚山楂喂它们,摸了摸它们的脑袋。旁边丫头们接手喂食的工作。 漆珊把手在戚乐脸前摇了摇,戚乐抬头笑说:“我第一次见。”笑得非常懵懂纯真,漆珊忍不住也摸摸她的头。 饭后,两人沿着园中的小路散步,一路散回了住处。漆珊要午觉,将那甜酒给了戚乐一壶,打着哈欠回对面自己屋。 戚乐在房中坐着,想谢青也不知走了没有,想去看看,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小萱看见,迎上前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没事。”戚乐应着回了屋子。不一会握着一本书出来,循着潦草的记忆走到院前不远处的空地边缘,朝着阳光靠树盘膝坐下。 此时,谢青行在她对面那座山的向阳处。 戚乐在读以前看过的论语熟悉字句。一个人甩着衣服上丝绦从底下经过,蓦地停步抬头,望住戚乐诧异地笑了:“秦俏?” 戚乐跟金玉瑱点头致意,继续看书。 正好没事干的金玉瑱沿着石块垒的矮壁三两下爬上来,坐到戚乐旁边。 “哟,用功呐?” 戚乐稍微挪了挪,拉远两人距离。 金玉瑱“啊”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你回来了!是不是?” 戚乐挠挠耳朵:“你挺烦人的。” “没有吧,我一直很受欢迎。” “没有,你很烦人。” “啊,是吗,你很招人喜欢。” 戚乐扭头道:“你想和我玩?” 金玉瑱羞涩地笑了。 “……”戚乐抿抿嘴,“你想和我交朋友吗?” 金玉瑱愈发羞涩了。 戚乐比了比大拇指:“请忘掉我刚才的话。” 远远又有人走来,跟金玉瑱招手笑。金玉瑱两手撑在后面,仰着脸打招呼,又笑着觑戚乐。及那几个人到跟前,戚乐看到陆笙也在里面。陆笙对她笑笑,她冷眼看着。 几人走后,金玉瑱道:“怎么着?您两位闹掰了?” 戚乐看他:“什么意思?我和陆笙关系很好吗?” 金玉瑱忙道:“没有,没有。咱们两个关系好。” 戚乐皱了皱眉,继续问:“你知道陆笙订亲了吗?” 金玉瑱笑道:“和你啊?” 戚乐道:“和别人。” “啊,所以你才和谢青凑到一块?” 戚乐挠了挠眉心,转向他:“你成心的?你,不会说话?你读书是为了变成傻子吗?” 金玉瑱“噫”着,身体后倾:“不要把脾气撒到我身上么,大不了我陪你教训陆笙。” 戚乐合上书往回走。 金玉瑱连忙跟上:“生气了?” 戚乐换作悠闲的语气:“高兴吗?” 金玉瑱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容:“你生气,我怎么会高兴呢。” “你这浅薄的人生以此为乐吗?” “哪有。” 戚乐驻足扶住下巴,仔细打量了金玉瑱一番,微微一笑,怀着饱含深意的目光走开。 “怎么了?怎么了?”他追问,“跟我说嘛,跟我说跟我说。你要是看上我,想对我做什么,我也会半推半就从了你的。” 戚乐道:“我看上你的开朗,决定随时随地拿话消遣你取乐,你这无能躯体终于有了一份价值。” “哇——” 戚乐转身看着他防备他动手。 “哇!”金玉瑱又喊了一声,附带激烈的手部动作,“你简直是为我诞生的啊!你来吧!消遣我吧!” ……姑且算是动手了。她没言语,跨进院子关上院门。 “天啊,油盐不进。”她虚抹了把额头。 漆珊睡醒,拉戚乐一起去上课。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她这个旧新生,金玉瑱带头表现出热烈欢迎。漆珊嘲了金玉瑱一句,拉戚乐坐到自己右手边。 老师讲过一段,布置了作业,坐到门口的凳子上晒太阳喝茶看书。 金玉瑱的笔快速滑动,涂完伸长胳膊将纸拍在戚乐桌上——也即漆珊的课桌。漆珊看也不看,揉成一团丢还他。 金玉瑱“哎”了一声,低声道:“不是给你的!” 漆珊把自己的一张废纸揉成团砸他。 戚乐对身外状况不闻不问,发挥神游大法,试图写出一手和往常秦俏相近的夹繁体的漂亮字。十张纸之后,她认了。转而尽量把文章写得漂亮有才气。 漆珊看着她写的东西“唔”了一声,没说什么。 戚乐设想了一下最坏状况安慰自己。 第二天上,下午课程结束,金玉瑱随着漆珊两个往外走,问戚乐说:“你这次就长待了吧?” 戚乐不明白这话意思,更加不理会他了。 漆珊道:“与你何干?离我俩远点儿。” 金玉瑱嘻嘻笑道:“你肩膀上有个蚂蚱,半个蟋蟀大,草青色的,快挨着你脖子了。” 漆珊控制住喊叫,整个一哆嗦。 戚乐说:“没有,你肩膀上很干净。” 漆珊挥手拿袖子扇了金玉瑱一下:“去死吧。” 金玉瑱不痛不痒的,还凑到戚乐那边:“晚上想吃什么?想在哪吃?” 戚乐问漆珊:“吃什么?在哪吃?” 漆珊报了一串书院大食堂不做的菜名,并把地点定在山巅。 戚乐点头,对金玉瑱道:“就这样。” 金玉瑱表现出能屈能伸的特性:“好~那就定在今夏夜晚。今天晚上暂且由我做主。” 漆珊自语:“究竟是无耻,还是轻薄。” 戚乐道:“两个词忒少。” 漆珊道:“唔,那么:自以为是、无中生有、口蜜腹剑、顽皮贼骨、衣冠禽兽。”她一字字念道,最后两字特意加重语气。 戚乐道:“我添一个:金玉瑱。” 金玉瑱笑:“恩?” 漆珊掩面大笑。 金玉瑱反应过来,也笑出声,两三句拜别他们,自己往反方向去了。转过弯,他吐了口气,抹额道:“哎呀,受不了,受不了,找地儿放松放松。”他伸手挡了挡直射的夕阳,搓了把脸,挂上微笑。 戚乐漆珊两人看罢落日,回屋吃饭。丫头们早把靠墙的炉灶燃上,屋里相当温暖,戚乐昨天第一次感受到的时候,略感慨了一番,没想到这儿用上地暖了。 吃完饭,两人歪在炕上,戚乐看书,偶一抬头,见漆珊将琵琶抱在了怀里。她轻敲了两下琴板,手指翻飞,奏出一段婉转的小调。 漆珊微微一笑,停下说:“我不怎么玩这些,弹得不好。” 戚乐道:“我没玩过,感觉你弹得很好。”她忽然很想听一个歌,“我以前听过一个很好听的曲子——” 漆珊道:“什么?” 戚乐摇头:“没,忘记名字了。”本来想哼一下那个调子让漆珊弹,又想那是个电子音乐,她估计会传递的非常残念,因此决定罢休。 漆珊漫漫地弹着,说:“你哼两段儿我听。” 戚乐遂仔细回忆了一番,哼了几句。 “好怪的音调。”漆珊说着试弹起来。 音调不怎样准,但是感觉异常到位,戚乐心中大为触动。 此时,金玉瑱在距书院几公里远的山间小屋中,他歪坐在床头,一名豆蔻年纪的女孩儿背对他忙碌着。 金玉瑱伸脚戳了戳她的背:“我大老远过来看你,你怎么不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