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乐惊道:“谢青!” 他揉了揉脑袋,撑着胳膊半跪起来,拉起戚乐。 “没磕着你吧?”谢青拉着她站起来,“有点困。”他牵起马,“我们回去吧。”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戚乐看着他,他走得非常平稳,或说缓慢。 “你这些天去哪了?”戚乐问道。 他“嗯”着反应了一会,道:“去州府了,按你说的那些话查了下。” 戚乐道:“我爹的事?” 谢青默了会,道:“你的事,你以后不会有事了。你父亲的事大概要就此了结。”他转头望着戚乐。 戚乐也看向他。 她迟疑道:“你对我隐瞒了什么吗?” 谢青看了她一会,别过头,“没有,我晚点和你讲这些天的情况。” 戚乐没再说话。 回到家里,谢青问道:“伯母呢?” 三人脸色微变,各自缄默。 戚乐道:“去世了。我去烧壶茶。”她拐进厨房。 谢青跟进去,观察着她的神情。 戚乐小心引燃细梗,忽然听见谢青道:“秦俏,你可以依靠我。” 她拿着大柴的手顿了顿,将柴放进灶中,回道:“好。” “我说真的。” “我知道了。” 戚乐独自在厨房坐了会,回过神觉得身上有些潮湿,才记起之前跌水里了,回屋换了件衣服,经过堂屋时,听到里面静悄悄的,推开门,屋中间搁着一个火盆,正着得旺盛,谢青抱着两个小孩躺在摇椅上,椅子轻晃,三人都睡着了。 水烧开,戚乐盛了杯茶,进去堂屋,在三人身上盖了张被子,自己也披了个薄被,捧着杯子喝茶,不时在火盆里添两根柴。 谢青梦中惊醒,金黄的阳光从门缝射进来,他睁着眼盯了会陌生的房椽,坐起来,身下摇晃了一阵,身上两个东西动了动,戚乐的脸随着椅子摇晃时隐时现。他记起昨晚的事。 把两个小孩放到床上,他对着戚乐犹豫了一会,看看外面天色不早,推了推她。 戚乐一个哆嗦,摔到了地上。 “啊……”她捂住头蜷起双腿。 谢青有点好笑,看她在地上爬不起来,就皱了眉,蹲到她面前。她牙关紧咬,头发挡了她半张脸,谢青拨开她的头发,摸到一手汗。 谢青连忙扶起她。她痛苦似的呻吟出声,眼角流出泪水,身体瑟缩不已。谢青停了动作,拽下棉被摊在地上,让戚乐躺在上面。他轻轻拍她的脸,“秦俏?秦俏?你怎么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戚乐嘴唇动了动。 谢青俯身道:“什么?” “没……事,我……身上疼……” “没事疼什么?!哪儿疼?”说话时看见戚乐手里红红的,拿住了仔细一看,竟然是几条血痂。 谢青提着被子把戚乐移到她屋里,走到院里时听到敲门声:“有人在吗?” 他从她屋里出来,开了门,外面站着个青年,见过几次,好像住在村西头,对方看见他愣了下,他和声和气道:“什么事?” 傅东愣道:“你是谁?” 谢青道:“这家人的亲戚。” 傅东脸上现出古怪之色,踌躇片刻,最终只道:“秦修今天没来上课。” 谢青想了想,道:“球球?他病了。你是鹿台那边新近委任的先生?” 傅东点头。 “我替秦修请一天假。咱们这边药铺在哪吗?我得去抓点药。” 傅东再一点头,“在小江村,那儿还有个大夫。” “多谢。再见。” 傅东看着他关上门,转过身,慢慢地往家走。 半路遇见江玥,她上前悄悄执了他的手,温声道:“怎么了?” 傅东笑笑,回握她的手,“没事。” 谢青烧了壶水,帮戚乐倒了杯热水,喂她喝了点,又给她擦了擦脸,俯近她道:“秦俏,我去拿点药,很快就回来,你一个人行吗?” 戚乐努力睁眼,眼前还是一片混沌,声音传进耳中像是在水中传来的,她拧眉听着,点了点头。 其后,她时醒时昏,其实不能算醒,仅仅是睁开眼,每次睁眼,只看到阳光暗淡了几分。 真正醒来,窗框已经完全黑沉,她自觉清醒许多,身体也好很多,稍稍动作也可以忍受。然后她感觉她是趴着的,她撑起身,又无力地趴下。 外面有人在说话,大人和小孩的,离她越来越近,接着屋门开了,一人举着蜡烛走进来。 谢青看到她醒了,问道:“好点了吗?” 蝴蝶拉住她的手:“姐,你好好休息,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球球附和着“恩”了声。 戚乐道:“我没事。”她又撑起胳膊,成功翻了个身。腹部传来紧迫感,她伸手探了探,发现腰上缠了一圈纱布。 谢青看见她的动作,转移话题道:“你饿不饿?给你下碗面?面比较快。”他放下药碗,“先吃药吧。” 戚乐道:“我腰上这什么?我受伤了?” 谢青道:“可不么,何止腰上。” 他把两个孩子使唤到外面,拉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道:“你是昨晚上找球球弄得这样?” “不知道啊……昨晚也没干什么。”戚乐还在摸那一圈纱布,“我肚子破口了?” “后腰上紫了一片,你是不是撞到哪了?手上有几道口子,我猜是被冰滑到了。你昨晚是不是掉水里了?我现在回想着,觉得你那时候身上挺湿的。”谢青端起药碗递给她,“一会凉了更难喝。” 戚乐接过来一口灌完。 “杯里有水,你漱漱。” 戚乐漱了漱。 “你还没去过书院吧,”戚乐道,“我在那……” “去过了。过来找你的路上一直后悔,当时应该阻止你去的。” 戚乐沉默片刻,手指屈起又松开,道:“后悔什么?”他听闻了那则消息,并且信了。现在他内心颇受煎熬,挣扎在是否放弃她的天平。 谢青道:“看到你这种样子,觉得很心痛。” 戚乐沉默更久,“大可不必,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要顾忌我,也不用因此自责。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独自生活,也和别人一样,”她短暂停顿,“也过得很好。几个小孩我能轻松应对。” 谢青为她话里的传递的信息皱了眉,“什么意思?你这番话。” 戚乐道:“我不介意你对我和陆笙的关系作出任何联想,也不介意你因此……厌恶和我做朋友。” “我就是问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后悔这些?我说我心痛啊,你没有听到?秦俏你总是这样——” ——“戚乐,你总是这样。” 不同时间不同时代,这样的话贯穿始终。 她总是哪样? 她总是叫人生气?叫人讨厌?叫人短暂接触后迫不及待地离开? “我该做出何种行为,说出何种言语,才能使你相信,我确切的,真实的,爱护你。你总是这样,这样让人难受。” 眼泪滑落,浸入她两边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