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昭自半夜醒来，天一片漆黑，她见卫坤仪正倚墙角，膝枕剑，昏中自落沉颜如玉。

不知几时。她摸黑爬起来，睡眼惺忪，祠堂外遮得一件披风，夜里又开始下雨，风不停吹。沈青昭刚想去收它，没到门前，就感受到一股结界气息扑来。

沈青昭立在门边，村子黑成死寂，什么窗下烛灯，暖黄，一切都无……那些村民都逃走了。

为他们松了口气，收好披风，沈青昭搭回卫坤仪的身上，她只觉奇怪，这个人自己就睡墙角，为何不遮这边，去遮大门？一回头，沈青昭才反应过来，神女莲座，正对大门。

盖上捻好。

卫坤仪一身白紫，柳腰侧腿，她闭眸，眉眼隐忍，似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墨夜柔辉下，她仿佛画师睡前红烛下从一副未完成作品中走出的仕仙，衣襟微微敞开，若有似无传来香气，不知不觉中，已将人带往一座禅性的雪山。她是神，该受朝拜。

沈青昭不禁失神，渐渐地，忘了移开目光，这蝶翼一般的锁骨下，又多了几层白布包裹——明明之前不曾见过。

她想不通，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那究竟是怎样的伤，范围之广，却仍令人比肩妖邪而无可阻挡呢？

正是轻微走神间，窸窣窸窣，就见胸口处被紧紧地拉了一下，那对漂亮锁骨飞走了，只剩下一只如玉白洁的手。

抬起头，撞见卫坤仪正睁眸。

“青昭？”

她睨来，四目相对。沈青昭腾地一下脸红了，这下子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分明是她先说出暧昧难辨的话，自己方才真真切切地想着她身上的伤，绝无半分杂念！怎她这副轻轻皱眉，倒像是自己不懂得分寸在先？

卫坤仪头倚左，双膝倚右，月色下，她本就柔弱无骨的姿势，此时被清光衬得更为诱人。

沈青昭一时说不出话。

片刻，卫坤仪松开手，胸襟复归原样。她斟酌道：“你……何时醒的？”

那声音还带着思量，故此极慢，但那种被吃了豆腐后一副大度的样子还是隐约有的。

沈青昭羞色难挡，忙起了身：“你、你又是何时醒的！”

昏黑中，卫坤仪望她，仿佛受扰了安静。沈青昭道：“我只是替你搭披风，可不是登徒子……你莫误会。”

卫坤仪更倚墙，她那张脸，不说话时太冷了。沈青昭决定先发制人道：“卫姑娘，唉，你这样不好，看谁都一副轻鄙，还好我习惯被人瞧不起，若非我听封灵儿说，其实你是一个很细腻的人，你方才那样，我真以为是在嫌弃我呢……应该，没有吧？”

卫坤仪淡声道：“若我有呢。”

沈青昭道：“对不住。”

卫坤仪道：“何故道歉。”

沈青昭道：“因为，我好意是一回事，你受不受是一回事，姑娘若不愿梦中被人接近，那我下回多多留意。”

许久后，一个稍柔和的声音道：“不必。”

裙轻收，卫坤仪搂自己，似有点冷，她看向小窗棂外道：“我未睡去。”沈青昭听罢，万般吃惊地问：“那你为何不歇息？”她甚习以为常：“总得有一人清醒。”

沈青昭佩服，这就是北狐厂的素养么？很放心。

“不愧是卫大人，其实柳公子之前追来时，你那番质问他们为何不顾危险的样子，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卫坤仪看来，她似对沈青昭的话勾起兴趣。

沈青昭道：“这可算管的人多便成了一种习惯？我以前在望月台时，师父带我们出远门，她也容易对落在后头的人严苛，可该救还是救，你和她很像。”

卫坤仪静静地听，沈青昭见状赶紧道：“所以你瞧，咱们已提至了我师父，那么她这三年究竟是去哪里，做了何坏事……”

闻声，她闭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