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到家,坐车也不过就是两个小时,本来打算周末就回去看看哥的,结果被明晓雪拖着买家具,买这买那,一直拖了两个星期 ,好不容易都搞定了,每个学期的期中考又来了,等考完试坐上回家的车时,我才恍然觉得已经过了一个月,而我不仅没回家,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回去给哥。 回到家才发现,这人歪七歪八的倚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茶几上,另一只搭在沙发上,连鞋都没有脱,外套皱成一团被扔在了地上,身上的衬衫随意的敞开着。好像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紧皱着,眼底下也有了深深的黑眼圈。 我轻轻的推了推他,“哥,回房间去睡。”他动了动,像个孩子一样蜷在了沙发上。 看他睡得那么熟,我上楼拿了条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哥忽然就睁开了眼,直直的看着我,有些迷茫,迟疑的叫了一声,“雯雯?” “不是我是谁?”我撇撇嘴 ,“你昨天又喝多了?” 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说,“来,转一圈给哥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我甩开,严肃地看着他,“哥,都说了回家后不要多喝酒,你怎么就不懂照顾自己?” “没有,我才没在家里喝酒。” 我指指茶几底下的几个罐头,“这是什么?啊?竟然跟我吹牛。” 他嘀咕了一句,“又来了,真是罗嗦。”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这是为你好!” 他不理睬我,径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手扒了衬衫,“我去洗个澡。” “哥!!!”我跟着他上楼进了他的房间后又忍不住唠叨了起来,“你看看你,虽然说是一个男人,但是最基本的清洁总是要的吧?这几天家里的钟点工没有来么?你看看你,衬衫堆了一筐,连被子都不叠。” 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我以为他是故意想要装做没有听到我的唠叨,有些挫败的看着一地的零乱,认命的闭嘴收拾起来。 过了一会儿听见浴室里传来哥疑惑的声音,“雯雯?” 我懒得理他,铺展了被子抚平褶皱,眼角突然瞥到他浑身湿淋淋的从浴室里探了出来,我尖叫了一声,“哥!你干什么?!把衣服穿起来!!!”连忙转身闭眼。 听见背后他放松了的轻叹,“我以为你走了呢,一下子又都安静了下来。” 听见他那种失落的口气,我的心里像被刺了一下,隐隐作痛。哥是以为我走了么,才那么心急的跑出来确定? 我扬了声音对着浴室里的哥说到,“哥,我给你弄早饭去,你慢慢洗 。”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周三上午再回学校。” 隔绝了浴室的水声,我一步步走下楼。 楼下的大摆钟“铛铛”的敲了两声安静了下来,然后是“滴答滴答”有规律的秒钟摆动声,一束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里斜斜照了进来,仔细看能看见在阳光下漂浮的灰尘。 厨房的移门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开了火,在锅里敲了一个鸡蛋。 平底锅发出“嗞嗞”的声响,透明的蛋清在锅里缓缓成形。 一大片阴影遮住眼前的光亮,我回头,哥穿着宝蓝色的衬衫斜倚在门边,随意擦拭过后的发零乱的散着,水珠把衬衫的颜色晕染的越发深邃,就好像此刻他的眼神,深邃黝黑,带着一丝温情的凝视着我。 “哥……” “很长时间我回家后都不能适应,”他说,走上前翻动锅里的鸡蛋,“没有人成天对着我叽叽喳喳,也没有人要我替她收拾烂摊,更没有人记得在深夜替我留盏灯。” 哥几乎是从我背后虚环着我,这种距离可以让我闻到他身上洗发水的香味,有些心慌。他抬手,轻巧的撒了些盐,“几分熟?” “三分,”我几乎忘了是我在替他弄早饭,晕乎乎的回答。 哥关了火,用铲子小心翼翼的把蛋翻了个身,用余热继续烤。“好像又回到了和母亲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没有谁去在意。”他接着说 我注意到他说的母亲,应该就是生他的亲生母亲,爸爸的前妻。和哥住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有听他谈起过他的妈妈,只是感觉这对于哥来说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所以我也没有过问。 “哥……蛋破了。”我忍不住打断他,看着嫩黄一点点散出薄博的白色蛋皮。 哥放下铲子,慢慢的拥抱住我,收紧双臂,“哥……”我出声,有些慌乱。 “多久没有来看我了?”他有些孩子气的问,“连个电话都没有。” “好啦,我知道错了,不过这阵子在忙考试,考完了就回来看你啦。”我转身,试图挣开哥的怀抱,没料到哥的铁臂紧紧钳制着我。 照射在瓷砖上我和哥的影子,看见哥的影子慢慢低下融入到我的影子中,那句话几乎是贴着我的耳垂说出来的,“雯雯,我想你。”带着一丝脆弱和委屈,就好像是被遗弃过久的孩子说出的话。 我心软的按在他收紧在我腰间的手,说道,“我也想你,哥。” 是不是长大也会造成伤害?就像我对哥一样,慢慢的学会独立,渐渐的疏离,努力想要证明自己,却让哥错误的以为我在抛弃他? 忽然有些分不清是我依赖着哥,还是哥在依赖我。还是我们两个,只是在互相依赖。 有哥的日子被捧成块宝,没哥的日子把自己当根草。 我眯了眼,在后花园的摇椅上晒太阳,摇椅旁的矮茶几上放了洗干净的水果,屋里的CD机正放着悠扬的音乐从开着的窗口隐隐传来,厨房里“乒乒乓乓”的,飘来一阵香。 “哥——”我叫了一声,“哥——”没反应,我半撑起身体,吸了一口气吼道,“宋志刚!” “死丫头,叫什么叫?没看见你哥我在忙?”那天的脆弱仿佛是因为哥熬夜过久没有睡醒而造成的错觉,现在的哥又变成了那个巴不得我快回学校让他清静清静的那个人了,一天到晚对我恶声恶气的。 “快来快来。”我朝他招招手,“找你有急事。” 他穿了拖鞋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粉蓝色的围裙,手上扬着锅铲,“又怎么了?天要塌下来了?” “我想吃桔子,”我说,指了指茶几上的诱人橙色,“你给我剥。” 他翻了个白眼,扬了扬手里的铲子做势要敲我,“劳烦您自己动手,厨房还忙着呢。” 我伸出涂满天蓝色指甲油的爪子可怜兮兮的说,“我不想毁了我养了好久的宝贝指甲。” “让开,”他皱了眉,却还是抓了个桔子,我赶紧让出一半的摇椅,谄媚的替他垂肩,“谢谢哥,你对我真好。” 三下两下的剥了皮,哥把桔子扔给我,转战厨房。 “哎,等等,”我拉住他的围裙,“喏,赏你的,这是报酬。”塞了一片桔子给他。 他嚼着桔子,说,“你知道吧,我是没文化的人,此刻却很想说一句非常有文化的话。” “什么话?”我好奇地问 “有妹若此,不如去死。”说完,他甩头进了房子。 “…………宋志刚!”我扬了嗓子,“我要吃盐酥鸡。” 哥把头伸出厨房,一连头痛的看着我,“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休停了?这时候我给你上哪里去买这种垃圾食品?” 我笑,“算了,放过你了。” 虽然像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我要吃盐酥鸡,但是半夜哥从“夜之魅”回来的时候竟然给我带回来了还热着的盐酥鸡。 “哥!你真是无所不能。”我嚼着盐酥鸡有些口吃不清的说 他无奈的叹气,“你的话就是圣旨,说了一句话让我忙死。最近城管哪里有卖盐酥鸡的,味道还可以吧?我让‘夜之魅’的厨子做出来的。” 我马上感动的说,“哥!我明天就搬回来。” 他摸摸我的头,声音有些落寞,“哥当然希望你搬回来好照顾你,现在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那你干吗不来看我?又不是没有我公寓的钥匙。”我说,“大学都读了两年了,你哪次来看过我?害我以为自己是没爹没娘没哥的小孩。” 他笑,“哥怕打扰你。”那口气非常的认真,“不过我想也要习惯你不在身边的日子,以后等你有了自己的生活,哥不见得也和你住在一起,你总归是要离开哥的,早点习惯的好。” 我冲动的说,“我一辈子也不离开你。” “傻瓜,”哥说,“你不结婚不生小孩了?” 我咕哝,“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恋爱也谈过了,结婚算什么,大不了不结婚,哥,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哥只是有些忧郁的看着我,半晌才问了一句,“雯雯,如果我不是你哥,你希望我是你谁?” 我怔仲,记不清什么时候哥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嘴张了又闭,我忽然迷惑了自己要说出口的答案。 如果他不是我哥,我会希望他是……我的谁? “很晚了,你去睡吧,明天还要去学校。”哥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看上去有些疲惫。 我和哥说了晚安后乖乖回房间,庆幸哥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深究。有些事情不要再去多想,我时常这么告诫自己,哥永远都是我的哥。不该想的就不要多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哥对我的态度,有些变了,让我没由来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