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墨的前半段没的说错,上一世尹和政和尹和顺密谋合力争夺皇位没有成功,这一世看事态走向,也不像会成功的样子。 后半段他提到六王爷尹和慧时范朗便糊涂了。天下人都知道尹和慧是个空有帝王宠爱的傻子王爷,他成不了事……莫非,六王爷身边还有他们都不知道的能人异士,而这个人才是决定事情成败的关键。 不管怎么说,都墨的话如同春雨一样沁入范朗的心里,只等底下的种子生根发芽。 他左思右想,彻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有睡意,管家敲房门的声音将他们惊醒。 “不好啦王爷,宫中告急!” 尹和顺翻身起来,光着脚爬下床,范朗取了披肩给他,走到门口开门。 “出什么事了?” 管家一路跑过来,急出汗来,喘着粗气说:“太医院的人来报,说皇后娘娘,也就是您的母妃快不行了!”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尹和顺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变得恍惚不已,双腿一软,失去力气往地下坐,范朗忙扶住他,对管家说:“快快备马车,送王爷进宫!” 直到坐上马车,尹和顺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怪他这张臭嘴无事生非,偏说什么母后病重想骗二哥回来,结果人没回来,母后被太医查出染上重病。若是母后有个三长两短,他还能仰仗谁? 第二天许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懒洋洋翻了个身子。 看时候不早了,怎么不见青炼那小子来叫她,真奇怪? 许笑正这样想,一个人影冒冒失失冲进屋里,大喊:“老大,起床了!” 嘿,想什么来什么。许笑拉扯纠缠打结在一起的头发,柔声说:“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 “好。”青炼关好门,就在门口等她。 许笑洗漱完打开房门,青炼神采奕奕站在她面前,看来昨晚休息得挺好。 “冰棱和主人呢?” 青炼双手抱胸,无奈地说:“都在楼下等你了。” 许笑跟在他后面下楼,边走边问:“行吧,今天去哪儿?” “不知道,主人没说。”青炼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出了客栈四人同行,青炼穿着浅绿的衣服,冰棱穿着月白色的裙装,都墨久违的穿上纯白的衣服,并排走在街上,就属许笑穿的深紫色衣服最扎眼。 街上的小店挂起白丝或者白布条,行人挎着一张脸,个个如丧考批。 普天同悲,定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去世了,莫不是……皇帝。 许笑心里“咯噔”一下,问都墨:“宫里谁过世了?” “第二任皇后,今早天不亮病逝了。” 许笑松口气,庆幸还没轮到当朝皇帝,若是皇上一死,朝中肯定大乱,拥立储君是势在必行的事,到时候血雨腥风,刀剑无眼的,谁能笑到最后还很难说。 冰棱道:“想必这个皇帝也是重视她的,才会下令全城替她守丧。” 青炼不认可,说:“看来你是不知道,第一任皇后死的时候可是全国守丧一年呢。” 看着青炼和冰棱,许笑想起外婆葬礼上说风凉话的那些远房亲戚。在她看来外婆就是一个思想封建的老人,也做了些错事,可还轮不到一群不相干的人来凑热闹。人都没了,就别拿别人的过去反复比较。 同样的道理,皇后病逝,她的孩子想必也会伤心,如此草率的判定死者的一生,只叫活人心凉。 许笑一脸严肃,道:“都闭嘴,人都死了,身后虚名除了外人看起来好看,还有什么用?” 二人噤声,没想到许笑突然变得这么凶。 都墨认可许笑的做法,在旁声援:“等会儿要去王爷府,乖一点。” 四人吃过早饭,出发往王府去。这条路许笑昨天走过,正是往和政王府的路。 今日的街道不似昨日热闹,街上一百米两巡街,金陵城中弥漫着严肃的氛围。 一个挎竹篮子的姑娘从青炼身旁擦身而过,漫不经心地把纸团放进他手心。 四人寻了条小巷,将纸团拉平。 青炼看了一眼,挑重要的说:“皇后病逝,下葬仪式由尹和政挑大梁。” 许笑忽想起皇后的身份,问都墨:“刚过世的这位皇后是和政王爷的生母?” “不,是和顺王爷的生母。”都墨看许笑一脸迷茫,解释道,“皇后一死,她所支持的尹和顺必然势力大减,尹和政连带受到影响。一旦皇后党失去依靠,朝中政权很快就会清算一轮,够尹和政头疼的了~” “这样啊……那你还要一如既往支持他?”许笑不解,既然尹和政前途不被看好,他为何还要帮他。 都墨卖起关子,道:“古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且看着就是了,别做多余的事。” 什么是多余的事,就得她自己掂量了。 尹和政的动作还算快的,一收到消息,天没亮到宫里见皇后最后一面。皇后同他说了些临终遗言,无非照顾好尹和顺之类的,人多眼杂,并没有明说暗示其他有用的内容,诸如朝中哪位大臣可靠可用之类。 这人说没就没了,不过短短几天的事情。皇后走得太突然,一群人围着,看着她咽下最后那口气。 这个与房姒争宠大半生的女人,终于去地下陪她了。 尹和顺没他那么好运气,府邸离宫里远了些,进永安宫迟了一步半步的,只能见到她永远停驻在四十九岁的容颜。 尹和顺跌坐在她身旁哭成泪人,母子情深,甚是感人,皇帝受他触动,近六十的人落下泪来,半百的头发似乎一瞬间变成全白。 不过几秒,永安宫里的几十个主子下人恸哭起来,呼天抢地,肝肠寸断。 尹和政本来打算强挤点眼泪意思意思,可越想越想不过,到最后真的捂嘴哭了,为他一夕之间失去的最大靠山所悲伤,他没心情照顾伤心欲绝的尹和顺,待众人哭过后委托范朗将人带回去安抚。 心情郁闷的尹和政回到府中,前脚刚落,后脚宫里便派人来,父皇下旨将皇后安葬的工作全部交于他。 这可不是一个美差,完成的好是理所应当的,完成的不好便是有亵渎之罪。 怎么想这件事都难。 尹和顺气得茶喝了一杯接一杯。 这算什么档子事?尹和顺是哭晕了还是哭抽过去了,明明该他办的事情,最后落在自己头上,还捞不到个好。父皇也惯着,好事儿都给了他们,有什么麻烦事儿全扔给他和老四,他算看明白了,就是偏心!活该他们天生劳碌命! 气归气,下葬仪式繁杂得很,还得尽快进宫处理。 尹和顺换了身黑色素装,匆匆出门。 马车走出十几米停了下来,他正心烦着,撩开帘布问:“怎么回事?” 骑马跟在旁边的侍卫看看他,又看看拦路的人,没说话。 四个人站成一排挡在小路中间,想不停也难啊。 尹和政现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道:“你们来做什么?” 最好他们不是来捣乱的,否则别怪他发脾气! 都墨从容不迫地说:“本座闻着味道,过来替王爷解愁来了~” 尹和政病急乱投医,想了一下,说:“上来吧。” 都墨丟给青炼和冰棱一人一锭金元宝,让两个孩子自己去玩,玩够了就回客栈,至于许笑,跟他走。 许笑眼巴巴望着他俩走远,心里还有点小羡慕。 有钱又有时间去玩,能不让人羡慕吗?啥时候她也跟都墨申请申请带薪休假好了。 马车里还算封闭,容纳三个人就有些挤,每个人都曲腿跪坐,看起来老实本分。 “你听说宫中的事了?” 都墨笑笑,说:“自然,都在掌握之中。” “何意?”尹和政请他说明。 “皇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一个小小的下葬仪式,自然落在藩王头上。王爷您想,平日里处理朝廷政务唯一能接触到礼仪这一块的,只有你了。五王爷和六王爷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傻子,都指望不上。尹和乐常年征战在外,才回来不久,宫中仪礼不熟,那这个美差……不就落在您的头上了?” 尹和政向来以聪明自居,这些个话一点就通。 “你说的这些,本王也想到了,唯独这‘美差’你怎么解释?” 都墨摇头,打心里感叹他就是那“刘阿斗”在世,根本扶不起。 “王爷,这件事可不是你一人出力啊,皇上既然下了旨意,几乎所有的文官都得前来帮忙,您不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文官们统一收编进您的队伍,等抓到武将们的丑事后,笔杆子们拿来大作一篇文章,还怕扳不过尹和乐他们?” 尹和政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书上不也说凡事既然有好便也有坏,只要他换个角度想想,局势变得豁然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