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敬轩坐在窗前的桌案前将纸上最后一笔补齐才搁下了笔,拎起薄纸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后卷起塞入了竹筒之中,随手搁在了案前,而后起身向着窗边走去随手将窗户推开任由阳光倾泻了一地,而后对着虚空道:“将桌上的东西拿给你主子。”
虞敬轩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久久无人回应,只有耳畔忽地掠起的一阵清风带动了鬓间的碎发,似是回答,再转身时桌上的竹筒已经不知去向。
官珞推门进来时便是瞧见这般景象,仍是做着御史王守仁扮相的虞敬轩正侧身立于窗前,窗外有被叶影剪碎的日光掉入,细细碎碎地落在虞敬轩的发上、肩上,似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一直静立在窗前的虞敬轩忽地转过头来同官珞四目相对,官珞只觉得心底有根弦忽地被人轻拨了一下,发出了一阵“叮”的轻响。
虞敬轩原本站在窗前大约是在沉思着什么,所以面上表情沉静,见是官珞不由自主地便柔和了面上的弧度,开口询问道:“今日挺快的,人没寻到么?”
官珞点了点头,随手关上房门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家中显然是已经许久没人住着了,你那边呢?”
“一样。”虞敬轩笑着走到桌边坐下,“前几日还在岗的刘文书今日忽然请假回了老家。”
虞敬轩说完官珞抬头同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情。
两个嫌疑人同时失踪,这件事有古怪。
“那你还查到了什么?”
“我查了县衙的人员档案,这刘文书在此任职已有五年之久,但县衙的档案却只留存了近一年的档案,我询问了崔县令,崔县令只说是先前州府随机抽调了档案检查,安定县只保留了一年的档案记录,其余的都上交给了州府衙门,我之后仔细地对比了一下近一年的档案记录,发现了一些问题。”
“可是有造假的痕迹?”官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见虞敬轩点了点头心下一阵了然。
“几月前的档案记录都有墨迹未干的迹象,这安定县位于大睢西北部,气候干燥若是说返潮所致未免也太不着边际了。”说到这里虞敬轩忽地想起了前几日他刚来时崔县令拿出的那副“为民请命”的字画,上头也是新鲜未干的墨迹,不由得笑出了声。
“那这么说来,这刘文书的身份很可能有问题,那些旧的档案怕不是什么上交了州府衙门还是被故意销毁了,防止我们辨认字迹。”官珞皱着眉猜测,手不自觉地轻叩桌面。
“那你呢,可有什么发现?”虞敬轩将自己这边的发现交代了清楚,转而将话题抛向了官珞。
“有些发现。”官珞边说着边从袖中掏出了一张薄纸递给虞敬轩,“我在柳捕快家中发现了一张药方你看看这是做什么用的,还有就是柳捕快家中藏了许多女人家的私密之物,这柳捕快作风怕是有些问题。”
“那些香囊显然不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香囊材质虽说不错,但品味欠佳,很有些艳俗之感,且上头的脂粉味浓重,我猜测大约是出自一些花街柳巷之地。”
“除却香囊,还私藏了许多女子的贴身衣物,大小材质均不一,送香囊还说得过去一些,但送此等贴身之物我想便是青楼女子也是不大做得来的吧?所以我怀疑这柳捕快可能有偷窃的行为。”
虞敬轩看完了官珞递来的药方后抬头看着官珞有理有据的分析,眼中难掩欣喜,待官珞说完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官珞的发顶称赞道:“师侄观察入微,做得很好。你猜得不错这柳捕快确实作风不正,这张药方也是专治那烟花柳巷中出来的毛病。”
听虞敬轩这么一说完,官珞不由得觉得一阵恶寒,想起自己先前还徒手在那堆香囊衣物中翻找了一会儿一把扯过虞敬轩的衣角反复擦了擦手,面上更是一脸嫌恶:“这安定县衙还真是奇葩,有一个昏庸的崔县令不算,下边的部下不是涉嫌拐卖妇女就是偷香窃玉,这到底是官府还是贼窝?”
官珞问得无心,虞敬轩却是听得有心,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伸手在官珞脑袋上弹了一记:“师侄啊,人存恶意便是官也能成贼,且这种贼远比那盗匪可怕得多了。”
官珞总觉得虞敬轩意有所指,盯着虞敬轩的眼睛看了半晌揣摩着他的话,好半天才发问道:“现如今你说该怎么办?”
柳捕快和刘文书都很有可能就是小慧表姐口中所说的那个假借官府的名义诱拐妇女之人,更有可能还是那日晚上同赵解一起放火烧了王氏家宅的领头人,现如今这两人双双没了踪影,案件的调查一下子便陷入了僵局。
虞敬轩倒是没怎么犯愁,伸手将那张药方往官珞跟前推了推,而后指着下方“宝芝堂”的落款道:“这是泾州最大的医馆,位于泾州城内的四方街上,落款的时间是在三个月前,再看这药方上的计量,刚好是三个月,因而我猜测这柳捕快很可能是去了医馆复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去泾州城内寻他?”
虞敬轩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官珞:“不是我们,这只能你一个人去。”
官珞闻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虽说两人同行却有不便,加上虞敬轩现在借的是巡查御史的名头,不得随意走动,再者如今赵家村案件未明,赵解还未定罪,那两名村妇也还没能洗脱罪名,若是两人同时离开崔昊没了忌惮难保不会在案件上动些手脚,虞敬轩留下坐镇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为何官珞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是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虞敬轩看着官珞紧皱着的眉头和眼中流淌出的忧虑已然猜透了官珞的心思,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手撑着下巴斜倚在桌上挑着眉眼波含情地看着官珞:“师侄,虽然你这么放不下我,师叔内心很是欢喜,但是常言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虞敬轩话还未说完官珞腾得一下红了脸,抬脚踹在了虞敬轩坐着的凳子上直踹得对方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闭嘴!”
虞敬轩依言闭嘴,扶着桌子重新坐正了沉稳地目光看着官珞保证道:“你放心,虽说我受了伤但逃跑的功夫总还是有的,有什么不对劲我跑就是了,你师叔我一向惜命。”
“我也不是担心你,就是你若有个万一我怕日后不好同我师叔祖交代。”官珞撇开眼不去看虞敬轩,“所以你可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