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从大敞着的房门溜达进屋,吹得他汗毛直立:“你怎么又擅闯民宅了?你要是不忽然进来吓唬我,你觉得我能晕倒?我的身体是现在就可以回去入列的水平,是这种水平的出院,你明白吗?”
“军区都没召回你,你急什么?”君洋不以为然,“奉天就缺你一个吗?”
严明信:“……”
大清早的,他十分委屈:不缺吗?他也是奉天的王牌飞行员啊,还不到两个月,奉天就已经不缺他了吗?
严明信:“是没召我,但医生说我身体在苏醒之前就已经完全恢复了。其实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吃闲饭。按理说,我应该回奉天去的。”
“理应?你应的是什么理?”君洋挺直了身子,高高在上地冷笑一声,眼神像一叶飞刀扫了过来,“完全恢复?我看你脑子好像没治好。”
严明信黑着脸:“说话注意点。”
君洋冷冷道:“如果那天是真正的战争,而不是不入流的偷袭,会怎么样?”
他大步流星地关上了房门,回身说:“白马关很有可能遭到狂轰滥炸,我们损失惨重。可人家都快到白马关了,我们为什么没有发现?我们吃亏不是因为我们不敢打、打不过,是因为我们输在了他们的干扰上——现在是电子战的时代,敌人不容小觑。”
桌上有个盖杯,里面是严明信昨天喝剩的半杯白开水,君洋顺手抄起来一饮而尽。
严明信:“……”
“一个国家从世界版图上消失需要多久呢?一场仗打上几年的战争,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现在流行的是相隔万里,一招致命——直接摧毁军政要塞,击毙关键人物。而我,包括你也是一样,我们无法控制科技的发展。”君洋把脸转向严明信看不到的地方,“我所能做的,只有站到那些有能力左右科技发展的人的面前,尽最大可能详细描述我的所见所感,让他们清楚地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然后从中捕捉我自己分析不出来的蛛丝马迹。他们才是唯一能使这个国家科技进步的人,甚至在战争打响之前就能决定胜负。”
严明信想起研究所里接待他们的那些研究员,个个一身书卷气,无不毕业或在读于一流的院校。
他们可能一夜之间就让历史翻页,当然更有可能无声无息,无名无姓地在各种研究中奉献一生,把寄托着希望的成果累积郑重地传递给下一位。
“我只不过是这条路上的铺路石之一,可只要我一天没被碾碎,我就要尽到我铺路的责任。”片刻的安静后,君洋道,“曾经,我也把每次训练和演习当做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但是现在,这才是此时此刻,为这个时代,我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
道理都是对的,严明信也都懂,甚至恨不得鼓鼓掌。
只是君洋说的话,他听完心里按下葫芦起了瓢,怎么又有另一种别扭?
他完全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好好儿的也没人碾碎你。”
君洋站在桌边,手还按在盛隔夜茶的盖杯上,一言不发。
严明信心生好奇:“哎?有谁把你怎么样了吗?”
他睡了太久,空袭的事是战斗结束后当天当时立刻就扯明白了?还是中间经过了什么委屈?
现场那么多人呢,巧得是还一个人长了一张嘴,嘿!
真有些不太好说。
严明信忽然发觉,君洋意味不明的笑容更让他安心。
是揶揄他的也好,是害他窘迫下不来台也罢,还让他胡思乱想的……他都认了,至少说明天下太平,这个人还有闲情逸致放闲屁。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凑上前好声好气地问:“英雄,谁让您受委屈了吗?”
一大早还是挺冷的,二所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从不讨好在这儿住的人,空调全然是个摆设。
君洋睨得严明信快打喷嚏了,这才大赦天下地“哎”了一声,朝他沙发上一坐,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阴阳怪气:“我没委屈啊,是有人三天两头地惦记着要回自己军区,人家心里委屈啊。没办法,山海关就是不留人呗,天天车接车送地陪着、嘘寒问暖的,都不值钱啊,人家不往心里去啊,我跟人家说话还得‘注意点儿’呢。”
严明信:“……”
“别说了,兄弟。是不是要下楼吃饭?”严明信穿衣动作迅速,“吃完饭我开车,您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