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武靖帝一生有十一子,当今圣上穆萧非嫡非长,却最终得以登基大宝。
作为皇帝,后世对乾康皇帝穆萧的评价里总少不了多疑暴虐之词,更有不少关于他弑兄屠弟的野史,毕竟到了大胤乾康三年,穆萧的那十个兄弟或暴毙或谋逆,被贬被杀的就只剩下四人,而这其中,与穆萧年龄相仿的只剩燕王穆峥一人,剩下的三个都是不成气候的幼弟。
然而,在说到他与燕王穆峥的关系时,却有兄友弟恭这样奇妙的评价。同是异母兄弟,别人被杀被贬,燕王穆峥却颇得圣宠,更神奇的是,穆峥也颇得先武靖帝的喜爱,甚至曾说出“此子类朕”这样的话,有议储之嫌。而他却能在穆萧的猜忌中活下来,还活得有声有色,着实让人想不通。
穆峥自己却非常清楚,他能活下来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服从。
从小到大,穆峥没有违逆过穆萧一次,他为人虽傲气,面对胤帝穆萧却最是恭谨。而胤帝似乎也非常享受穆峥这种外傲内恭的反差感,有种践踏尊严般别样的快感。胤帝穆萧也确实多疑,他总会时不时的刺探穆峥,比如故意跟他讨论朝政却不给他任何实权,又比如让他娶门不当户不对的野丫头越青晏。他就是要看看这个弟弟是不是真的臣服于自己,而每一次得到肯定的答案,都可以让他愉悦很久,甚至愉悦的有些倦怠。
所以,当穆峥第一次反驳他时,胤帝最先感觉到的不是震怒而是好奇。他玩味的看着这个一贯恭谨的弟弟,眼中带着猛兽戏耍猎物般的光芒:“老七,你是说朕的金口玉言错了?”
“臣弟不敢!”穆峥一凛,连忙跪倒,他知道自己不该冲动,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站出来。
一方面,他不能让越青晏继续作死连累他,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那个人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她。他原以为自己能放下她,却没想到一见她便心神不宁,看她受辱只觉得怒气翻腾,更不能眼睁睁看她被罚。
穆峥眼神幽暗,他镇定精神,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王妃口不择言,实乃激愤所致,只是妇人之智,目光短浅,皇兄此番处置正是为了天家颜面着想,不愿因此小事伤了内宫和气,已是足够宽仁,用心良苦。”他上来先把胤帝夸赞一通,然后才斟酌道:“臣弟以为,王妃失仪和师贵人失行确实属实,皇兄圣明,自不会错。只是,此事有因有果,而容贵嫔娘娘居于因果之间,如此处罚,难免会让不智者揣测皇兄偏颇。”
其实这话不过就是把青晏的话圆润美化一番再说出来而已,但所谓话术便是一边戴着高帽一边提着条件,况且他说和越青晏说,那分量和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哦?”果然,胤帝对他的恭维还是很受用的,只挑挑眉,“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臣弟以为……”穆峥顿了一下,在他身后,越青晏明显的察觉出他在紧张,背脊都是绷紧的。
这个状态的穆峥,她从没见过,在她的印象里,穆峥素来是冷傲的,那种傲气,会让你觉得似乎一切他都可以运筹帷幄,然而这样的穆峥面对胤帝,却如此谨慎。青晏或多或少也听说过那些获罪皇子王爷的传闻,可她前世见到的胤帝从来都是笑眯眯的,这是她头一次察觉出天子的可怕。
穆峥……为什么要维护她?
“臣弟以为,王妃率性天真,此举意在匡正宫规,况且路遇不平仗义相助,无论是民间还是史话皆是美谈。至于师贵人,臣弟记得先祖孝仁皇后曾著宫训,除获罪入慎刑者,贵人以上不用掌掴之刑。贵嫔娘娘许是宫务繁忙,偶有记错,也在所难免。”他并不说三人该如何处罚,反而为三人都找了开脱的理由。
胤帝看着穆峥,面上毫无波澜,不知在估量什么,半晌他幽幽开口:“皇后,你说呢?”
在他身后,皇后季氏端庄恭敬的袖手而立,闻声答道:“宫训中确有此言,燕王真是博学广闻。”
“哼,这算什么博学。”皇帝忽然一笑,帝王威压收敛:“就记这些没用的,正经玩意一样也不学!”
他调侃道:“不过看你如此护着媳妇,朕心甚慰。”他说着,扶起穆峥,状似不经意般道:“之前朕听说你们两个闹得不愉快,还很是忧心,怕你不喜欢朕给你选的王妃呢,现在看来是朕多虑了。”
说者似乎无意,听者却是心寒。穆峥眼眸微凝,他知道以胤帝的性格,必然是在自己府里安了眼线,那么他所谓的不愉快,便不是指刚才他设计让太后惩罚越青晏的事,而是在说昨晚他意图休妻的话,这就是在警告他。穆峥目光沉敛,知道这话里危机四伏,明面上胤帝说的越青晏,暗地里却是在试探自己对皇命的态度,过喜过厌都会引起猜忌,便做出一副强撑笑意的模样:“皇兄又拿臣弟打趣,王妃率性活泼,臣弟很是心悦。”
青晏在他身后撇撇嘴,我信你个鬼哦。
穆峥这一声心悦,说得咬牙切齿,却显得很真这样的越青晏换谁也不可能喜欢,但既然是皇上赐的,不喜也要喜。胤帝要得就是这份不情不愿、却无可奈何的真,他拍着穆峥肩膀,哈哈大笑,压得人喘不过气般的可怕感觉便一扫而空。众人都松了口气,讪讪的陪着笑了。首个sgz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