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圆月悬在上空,田野的景致一片朦胧。远方是绵延起伏的山脉,近处是宽阔的田地。这田地在几十年前种着庄家,绿油油的一片,但近年来已经荒废了,成了干涸的稻田。 福先生的庄园就在原野之上的某处,它并不宽阔,还有些老旧,却十分有特色,像是一座富有历史气息的博物馆。 庄园内的主建筑物是米白色的,它的修筑工艺显得非常优雅,仿佛只是浅浅看一眼,就知道它的设计者是一个有情怀的人。庄园的铁大门是灰色的,四周是白色的围墙,在墙体之上,有些精美镂花图案,像是巧手绘上去的,虽然旧了,但那些图案仍然很清晰。 ——这个庄园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叫晨曦庄园。 琥珀藏身在一棵大树上,透过枝丫的缝隙,认真地观察庄园周遭的景致。她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大约观察了半小时。 某一刻,她觉得时机合适了,拨开眼前的树枝,从所在的树梢上跃了下去,在小径上落定了。然后,她穿过小径,到了庄园跟前。 庄园的大门紧闭着,她不打算从正门进入,朝左边的墙面走了过去。待走到合适的位置上,她脚底猛地使力,腾空了身体,跃到了围墙上。然后,她从围墙上跃到了庄园里,在柔软的地面站定了。 庄园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她畅行无阻,很快穿过草坪,到了主建筑物跟前。 她在那里的台阶上稍微驻足,望了望四周,确信无人后,从窗户翻进了室内。室内跟外面的院子一样的,也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环顾四周,看到右方有一道长长的走廊,便沿着那条走廊走了过去。一路都顺利,就在她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伤这么快就好了啊,琥珀小姐?” 琥珀愣住了,不再前行。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这人正是缪格。他的脸上带着稍许的嘲讽,问道: “我问你呢,琥珀小姐,你肩膀上的伤好了吗?” “你何苦这么问候呢,就像好不好关你的事似的?” “好吧。我问其它的事情,你怎么来了呢,琥珀小姐?” 缪格瞄着琥珀,神情有些阴郁。琥珀答道: “我是来这里看看的。” 大汉听了这话更嘲讽了,说: “我想,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了,别擅自闯入这里,否则会产生严重后果,你记得吗?” “你何须把这话说这么多遍呢?我已经说过了,我记性不差。” “如此一来,你怎么还来呢?” 这句话语满是威胁。可是,琥珀不惧怕威胁,沉声地说: “我就想来看看这后果有多严重!” 话音刚落,琥珀便开始了行动。她垂下了右手,袖口里立即落下一把匕首。她把这匕首握在手里,挥着它,猛地向大汉刺去。大汉缪格轻松地一闪,避开了攻击。 他虽然体型巨大,可十分灵巧,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他这一避让,退出去好大一段距离。琥珀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已经在五尺外走廊上的位置上。 经过这一则搏斗,大汉缪格的神情变了,由满是不屑变得稍带不可思议,说道: “啧啧啧!琥珀小姐你可真是有一手啊,你虽然没有刺中我,但我能感觉到你跟上次比起来,有了明显进步。” “是吗!” 琥珀低低地应了一声,挥着武器,朝着大汉所在的方位攻去。匕首划过空气,带来呼呼的声响,似乎能够把一道墙给劈开。 只不过,她的攻击依旧没有成功。 她一到大汉跟前,对方立即躲开了。缪格窜上了走廊的天花板,像一只巨型蜘蛛般攀着天花板行走,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他便落地了。然后,他拍了拍肩膀的灰尘,对琥珀说道: “鉴于你变身的时间还很短,身手自行练习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不论你的进步有多大,你始终不是我的对手,要想敌过我的话,还得多些日子才行。” 琥珀不信邪,挥着匕首冲了上去。她将武器直指大汉的脑门,缪格身子一斜,轻易地躲过了琥珀的攻击,退开了数步。 他再一次出现在了她预料不到的地方,开口说道: “我都说过了,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别再逞强了。趁没惊动我家主人之前,赶紧回去吧,那样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连续的失败让琥珀陷入了沮丧。尤其,当她连大汉所在的方位都分不清时,这种沮丧感就更明显了。她很明白,自己并不是对方的对手。可是,她也不想就此离开,只是站在原地,不离开,也不前进。 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缪格出声说道: “有一句流传开的俗语叫什么来着?” 大汉似乎难以想起那句话,蹙着眉头,竭力地搜寻着记忆中有关的内容。过了一下子,他才想起了那句话,说: “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就是这句话。其实,这句话完全就是琥珀小姐你这一类人的写照,你不顾我的警告,硬闯这里,不是有勇气,而是缺少智慧、蛮干过头了。我再作最后一次的劝告,赶紧回去吧,珍惜剩余并不多的日子,好好生活。” 剩余的日子不多了。琥珀以前生重病的时候每天都面临这话,现在,她又听到这话了,心情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她不是怕死,只是觉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有点冤屈,也有点可惜。她禁不住地扬了扬脸颊,深吸一口气,来让自己心情放松。 就在同时,一大团毛茸茸的影子从一旁的方位窜进了走廊。琥珀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那团毛绒物,全身都僵住了。 那是冰球。它伸着腿,尽情地跑着。随着它越跑越近,琥珀感觉四肢变得坚硬了。奇怪的是,冰球明明没有攻击她,她也觉得四肢僵硬。然而,伤口明明已经愈合了,可这时,它又像当时的夜里那样痛了。 琥珀分不清楚那痛感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错觉,更加发愣了。 冰球直接地跑到大汉缪格的跟前,用手去顶大汉的手,以示亲昵。缪格一边抚摸着冰球,一边对琥珀说: “按照上次的经历来看,你是铁定斗不过冰球的,我奉劝你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如果缪先生你没有放那冷箭,那可不一定!” 琥珀还是没有离开。她是特意来弄清疑惑的,不会轻易离开。缪格笑了笑。琥珀望着他,神情中满是疑惑,喃喃地问: “……为什么?” “能说得明白些吗,琥珀小姐你在问什么,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主人把我救活了,却要让我死去?” “这个嘛,不好说。” 大汉神情中带着不以为然。琥珀听出了端倪,说道: “也就是说,救活我的人的确是你家的主人了?” 直到后一刻,大汉才明白自己跌入了对话陷阱,显得有点意外,笑了笑,说: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琥珀小姐你还关心这件事啊?” 琥珀瞄着大汉,笃定地说: “是啊,我很关心这件事,普通人就算被人夺去一图布,也会关心一下,更别说,我即将被夺去的是我这条命了!你就说出你家主人是谁吧,放心,我问这件事不是确认宿敌的名字,将来好打击报复他。” 缪格听了这话有些意外,问: “那是为了什么呢,能说得更明确些吗?” 琥珀醒了想,答道: “实不相瞒,要是别人想夺我这条命,我会奋力反抗,可如果是你家主人要我死去的话,我不反抗。……我这一生受到的帮助很有限,尤其是外人的,虽然你家主人用一种诡异的办法让我活过来了,可我还是承认,他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他想拿回去我不会说什么。只不过,我想知道理由,能不能告诉我?” 缪格显得有点犯难,搪塞道: “这个嘛,我现在不太方便告诉你。” 琥珀侧头瞄着缪格,沉声地说道: “如果你家主人要我非死不可,我没有怨言,我只想知道理由。能告诉我理由吗,我为什么要被定为女杀手,然后死去?你们要杀死我的话,不是有更直接的方法吗?” 琥珀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可是,愿意为福先生奉上性命,这甘愿奉献的精神使得大汉有所触动,他松动了口吻,说道: “实际上,琥珀小姐你没有过错,错的人是你父亲。现在,福先生已经休息,他不会见你,你自己回去问问令尊吧,看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