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错的人竟是自己的父亲。琥珀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卷入了一场漩涡,将手中的武器卷回了袖子里,应允道: “那这很难了,他这一生,做错事情是常态,做对的事情少之又少。能不能给点提示,是哪方面的?否则,我就这么回去,问到年底也是问不出所以然!” 缪格想了想,答道: “你说福山这个名字,令尊达老爷自然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等着吧,我会回去问他的,不论他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会问出来,我一定给福山先生一个交代。” 说完,琥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大汉看着她离开,也转身走了,穿过走廊,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当房间内传来应允声,他入内了。 在室内,福先生正站在窗边,眺望着窗外的景致,神情有点忧郁。缪格进门的时候,他从窗边撤回了头,问道: “琥珀小姐她说什么呢?” “她说如果是别人要她的命,她会奋力反抗。但如果是你要她的命,她甘愿死去。” 听了大汉的话,福先生有所触动。但是,他却在缪格面前掩藏着这份触动,他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赞道: “那么,她还真是有点原则啊,可以把自己的生死看得这么开!” 说着,福先生朝一旁踱步,走到座位旁,坐下了。在座位上,他垂着头,陷入思索状态,仿佛在品味某种有趣的状况。过了一下子,他才回过了神,说道: “说起来,我们的琥珀小姐跟她的父亲可大不相同啊!这状况可真有趣,两个明明有着相同血缘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缪格同意这意见,答道: “是啊,琥珀小姐跟她的父亲的确是两类人。事实上,这种状况绝非罕见,就是有明明是父子但个性却截然不同的,我认为血缘这种东西并不能完全地解释个性。” 福先生听了这话流露了赞同感,父子不同这现象,他何止在琥珀跟她父亲身上见到过呢,他身边还有个极致璀璨的年轻人就跟父亲那么不同。他显得特别有感触,勾着嘴角,又问道: “那么,真正主宰一个人个性的是什么呢?” “是灵魂【1】。” 大汉想也不想就抛出了这三个字。福先生赞同这话,答道: “我相信这说法是有道理的,就拿你跟缪特来说吧,你跟他是双胞胎,可谓有完全相同的血缘,但个性真的很不同。以至于,我对你们寄托了不同的情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呢?” 大汉撇下目光,略加思付,答道: “我想,诸神在创造人类的时候,一定是按照一具躯体、一个灵魂这样的搭配来进行的,灵魂各不相同,造就每个人的个性也会截然不同。父子间每人各有一具躯体,有不同的灵魂,所以个性不同,至于血缘,我认为真的不能左右一个人的个性,退一步说,就算能左右,那程度也是很小的。” 这番话是真知灼见,福先生听了禁不住地点了点头,说: “是啊,决定一个人个性的是灵魂,不是血缘,就是有人也说过这种话呢!” “……谁?” 缪格在心里祈祷着对方千万别是他看不过眼的莫晚公爵。谁知结果却有点残酷,福先生笑了笑,说: “还能有谁呢?对父子不同度有着深刻见解,还能近距离地向我阐述这种观点的人,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呢?” 缪格立即明白过来对方正是莫晚,实在有点窝火,挖苦道: “那是冰球了?” “我们跟冰球共同生活这么久了,它通灵性是真的,但你何时见它说话了?” 福先生在一个理性的范围内维持莫晚公爵的声誉,缪格气呼呼,不说话。福先生看了他的表情,知道他在生闷气,露出父亲特有的慈爱表情,宽慰道: “怎么了,觉得有点生气?” “当然!福先生你该明白,跟那样的家伙见解相同,绝对是一种耻辱!” 缪格对莫晚存有成见已久,在福先生面前毫不顾忌地表达他的怒气。福先生轻轻地扬了扬眉毛,说道: “莫公爵很有见识,说的话很有趣。其实,我觉得缪格你应该放下成见来看看他,届时,你会知道,他的确是一个好伙伴。” “抱歉,福先生,那家伙让我有成见的特质是我最接受不了的特质,我没办法按你的吩咐办事!” 缪格仍旧不留余地。福先生轻声回应道: “噢,具体地说,莫公爵惹得你恼怒的那特质是什么?” “就是长相!那种没有男子汉气概的长相简直是一种缺陷,我见一次,就生一次的气!” 莫晚的相貌没有缺陷,可谓完美无瑕,可在缪格嘴里就完全变了样子。缪格怒气冲冲,生气到仿佛对方在跟前,他就会用武力跟对方拼一场。福先生劝道: “我知道,缪格你之所以对莫晚公爵看不过眼,有一大半因素是因为他的外表,可你要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而否决他的内里,那就错了。的确,这世界上有些人相貌堂堂,衣冠楚楚,金玉其外却是败絮其中,但莫晚公爵却不是那样的人。” 缪格皱起眉头,不屑地问: “那么,他是何样的人呢?” 到底莫晚是何样的人呢?福先生一口气也无法形容出来,只觉得那像是谜一样的青年,任何一个单一的词语都不足以把他形容准确。 他靠在椅子里顿了顿,回想对方带给自己的感觉,然后才说道: “金玉其外,内里也不错的人。只要你肯抛开成见,用心地感受他,就会清楚他是个很优秀的青年,对生活有热情,对事情有想法,身上的好些品质很可贵。他来我们身边的日子已经不短了,缪格你的确应该把他当成‘好伙伴’来看了。……当然,他真正的作用始终是挡箭牌,可在非必要关头,你就放轻松态度来看他吧!” 缪格一想到把那样的家伙当成伙伴就头皮发麻,不屑的表情更甚了,说道: “请恕缪格大胆地说一句,福先生你说这番话绝对是袒护那家伙,内里不错的人能把自己的父亲给害了?还能时至今日,那样不留余地地挖苦自己长眠地下的父亲,让父亲死了也得不到安宁?” 缪格就这样一口气说了莫晚的秘密,不加掩饰。由此看来,老公爵的去世的确是一场阴谋。这事实可真有点惊人。 如果房间中有别人,那人一定会为听闻了有人弑杀了自己的父亲而惊讶。可福先生一点也不惊讶,轻松地笑了笑,说道: “不管怎么说,老公爵并不算是一个受人爱戴的人……” 接下来的话不便说下去,福先生靠在椅子里,想了想才说道: “其实,缪格,不用我说明,你也应该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缪格还是维持那种不屑的表情,答道: “我知道,先生你想说老公爵是一个残暴的贵族,莫晚公爵将他除去,有点为民除害的意思在。请恕我斗胆,绝不能赞同你的这种观点,那家伙为了一己私利杀了父亲,并将父亲所有财富据为己有,绝不是为民除害,而是令人发指的恶行!我无比蔑视他!” 邪恶饱受指责。邪恶受到的指责不只来自正义者,也来自其他邪恶者。 福先生其实不赞同缪格的话,可他没再说话,而是包容地让缪格把一腔怒气发泄出来。他知道,总有一天,缪格对莫晚公爵的看法会完全改变,他没必要在这时作过多解释。 夜晚很安静,远处的田野间,琥珀正飞速穿行,急匆匆地往家的方位赶,想找父亲问清楚,他的生命中究竟做了什么离谱的错事,要惹得身为女儿的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五 夜幕下的山谷里,屹立着一座古堡。这古堡并不像其它古堡那样华美和神秘,相反,它十分破旧,透着一股阴森感。 它的房顶是弧形的,破了好几块,像一个脱皮的铁球,上头长着诸多高矮不一的杂草,房顶之下的墙面已经被雨水严重侵蚀了,墙体本来是典雅的土黄色,现在已经变成了灰色,全无往日的光鲜。 很多房间的窗户也破损了,风一吹过去,吱嘎吱嘎地响,发出渗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它的确是一座古老的建筑物,已经存在于世界好几个世纪了。艾勒手里提着行李箱,背上背着长剑,就在门前台阶下的空地上站着,盯着古堡看了半分钟。 不论他怎么看,眼下的这座古堡都像鬼宅,他不相信那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久久地迟疑着,不敢入内。接着,他鼓足勇气探头看了大厅里方,一股阴风吹来,他赶紧缩回了脖子,嘟哝道: “难不成我找错地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