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又啧啧两声,道:“都说十方山的百花剑术出了问题,我原先不信,见了金花姥姥两次出手才不得不信了。她功力如此深厚,若是能用百花剑术,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
说是辛苦,其实也没费多少功夫,金花姥姥改用短剑,只是平砍直刺,但手下竟无一合之敌。十几位凌波派、琅琊门的弟子顷刻间便被杀了个干净。
金花姥姥扭头四顾,神情有些诧异,似乎在奇怪暗中那法剑派的高手为何喊了一声便不再出现。接着她盘膝而坐,默默运功。
周遭一时安静,路平便不敢开口了,只能听陈孟起一个人仗着幻阴心法喋喋不休:“她还不走,在等什么?就算想再来一次,也不该这么光明正大地坐着啊。”
却见金花姥姥调息片刻,睁开眼来,从怀中摸了一个小盒子,啪地打开,取出一把木梳将散乱的头发梳好,又整了整衣裳。偏偏那条断腿歪在一侧,不住地往外渗着鲜血,却不去管它。
陈孟起笑道:“莫非在等老情郎?”
忽地他语气大变:“快走!铁剑门八剑客到了……算了,来不及了,你躲着别动,一会儿他们动起手来你再趁乱离开。”
火光骤起,只见八条人影围了个半圆,正对着面前的金花姥姥。八人不知何时出现,此时站定不动,并不合围包抄,似乎是料定以对方此时的状态,无法逃脱。
陈孟起又道:“铁剑门虽然剑法平平,但有一门叫做神机变的轻功步法,甚是了得。金花姥姥断了条腿,绝无逃命的可能,只是……她是顾轻萍的贴身丫头,顾轻萍视之如姐妹,柳乘风这狗日的想必是不知顾轻萍和王桐的猫腻,不知十方山和阵剑军的关系,万一真下了手,嘿,看他怎么收场。”
举火把者立在正东,黒须白脸,面容清癯,腰间系着一口黑黝黝、极宽极长的铁剑,此时右手已握在剑柄上。正是铁剑门门主柳乘风。
柳乘风道:“老贼婆,还不束手就擒?”
金花姥姥斜了一眼,哑声道:“胡不器那老东西呢?还没到么?”
东南角一个矮粗的麻衣老者道:“胡将军因事耽搁,迟上一两天才能到,他老人家若在,岂能容你行凶作恶?”
陈孟起又解释道:“此人叫做焦宏,打铁是把好手,武功却着实差了点。”
金花姥姥低声骂道:“这杀千刀的狗东西!耽搁,耽搁个屁!”
陈孟起笑了一声,道:“胡不器那狗贼最受王桐信任,想必是个知情者,也是,若是他没被耽搁,岂容金花姥姥被人欺负?”
却见金花姥姥忽然一笑,长叹道:“算了,都是天意,否则那狗东西素来守时,为何在这关头被人拖住?老婆子没能护好公子,便是粉身碎骨、万箭穿心,死上一千次也不足以赎罪……”
路平的脑中轰地一声,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突了一下,一时呆住。
金花姥姥继续道:“但你柳乘风又能多活几日?铁剑门、樊素儿、凌波派、宝塔山、华盖山、天南门、琅琊派……老婆子在地下一个个等着你们……”
路平没留意到这许多门派和许多话,只是在想:顾小山死了?
他是穿越者,本以为与这世界中的任何一位都没什么交集,任何事情都可置身事外,不予理睬,只需一人逍遥便可。
然而此时骤闻死讯,就像那日听到石梁峰倒塌的声音一样,心中忽然一空,又迅速被压抑和惆怅所塞满。
这一刻他恍惚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继承了前身的身体,自然也继承了前身的宿命。石梁峰的恩怨我无法置之脑后,顾小山的生死我也无法袖手旁观。那么,属于石达开的宿命呢?我又岂能超然?
路平努力地摇头,想要将这些不合情理又不合自己心意的想法抛出脑海,却无法做到。
隐隐感觉千劫剑气生了些新的变化,跃跃欲出,然而此时此刻若不出手,终究心有郁结,不得通其道。
他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