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的钻进医院。
抽血化验超声波。
一套流程下来。
无比娴熟。
她貌似无意的四处打听。
以我一个妹妹,我一个朋友引开话题。
但凡谁说某家医院有技术高明的医生。
她立马就去碰碰运气。
最后,她索性都不编了!
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她。
只要能看好她的病。
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极度焦灼之下。
她甚至连最早衍生出来的医托都相信了。
跟在一个中年妇女的身旁。
她们坐着辆破旧的小巴车来到了一家乡镇小院。
号称能包治百病的中年男子给她号了脉。
简单看了看医院的化验报告,点头道,“小病,能治。”
“……”
宁七当真是狂喜!
连日来的奔波打击让她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医生,我这个真能治好?”
“能的!”
中年男子神情笃定,“你这是小毛病,找到我,算你运气,我是独家秘方,专治女子不孕不育,吃了我的药,我保证你三年抱俩,不成问题……听口音,你是外地的?”
“对!”
“外地的来一趟不容易,拿三个疗程的吧,一个疗程治病,一个疗程巩固,最后一个疗程,你就彻底痊愈了!”
中年男子贴心的提示,“如果你熬药不方便,回去用开水冲泡也行,记得一日喝三次,戒烟酒,少吃辣,保证药到病除!”
“谢谢!”
宁七感动不已,花了一千块,买了一大袋子用算数纸包的草药。
像极了被洗脑的傻叉二百五。
晕晕乎乎的回到市区里的宾馆。
烧了开水,她打开一个纸包。
将里面不认识的草药倒进茶杯里。
热气袅袅。
氤氲了宁七的眼。
她吹了吹茶杯口,刚要喝下去,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马三宝!!”
宁七看向冲进来的关珏,下一瞬,居然惊恐的护住了茶杯!
退了几步。
她就要将还热烫的水倒进口里。
“你还想喝!!“
关珏冷着眼,奔到她身前就抢过茶杯,热水洒了出来,他唯恐烫到她的手背,旋即一个用力,”扔掉!!”
茶杯啪嚓!摔倒地上。
四分五裂!
草药渣子混合着热水。
流了一地。
“我的药!!”
宁七魔怔了般,蹲身用手捡着里面的草药梗,肩膀直接被关珏拽起,“马三宝!这就是草!你喝它做什么!!”
“你别管我!”
宁七推开他,想到袋子里还有,她拿出一小袋药渣就想倒进嘴里干噎,结果一大袋子草药,连同她手里的,都被关珏抢下扔到走廊,“马三宝!你清醒一些!!!”
“关珏!!!”
宁七瞪起的眼恨不得杀了他,“那是神医给我开的药,他能救我的!这是他家的祖传秘方!!”
“神医?”
关珏哼笑出声,固住她的肩膀,让她看向门口,“看好了……让那个神医滚过来!!”
下一瞬!
就有两人被人踢踹的跪倒了房间门口。
“……”
宁七木木怔怔。
认出来,他俩就是带自己去看病的妇女,和那个给她号脉的中年男子。
“姑娘对不起呀!!”
妇女眼眶青紫,哭着给宁七磕起头,“我们是夫妻,我在医院看到你拿着化验单哭,就知道你这病医院治不了,看你穿得好,还有大哥大,像是很有钱,我就想骗你一些钱……我男人给你包的不是药,就是山上晒干的蒿子草,几分钱都不值的……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千万别再打我们了……”
“草?”
宁七的灵魂似还在半空飘着。
她挣脱开关珏的手,虚浮的走到神医和妇人面前。
蹲下身,她眼睛直看着中年男人,“你不是说,我吃了你的药,就能药到病除了。”
“骗你的么。”
神医被打的鼻青脸肿,说话都含含糊糊,“蒿子草,什么病都不治的,但也吃不死人,我们夫妻俩,就是靠骗你们外地人,挣点钱花……小姑娘,你那病,我治不了,我错了,我是有眼不识泰山,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是药的。”
宁七眼巴巴的看他,“你说话不能骗人,你说能治好我,就要给我治好的。”
“我治不了的呀。”
男人哭了,伏在地上咧着唇角,“小姑娘,你饶了我吧,我一千块钱退还给你两千还不行么。”
“我不要你的钱。”
宁七摇头,眼逐渐的红了起来,“我就要你给我治病,你说我会好,就要治好我,只要你能治好我,我给你一万块都可以的。”
“姑奶奶呀!!”
夫妻俩给她磕起了头,“你饶了我们吧!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会看病!你这大医院的医生都没有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你就别跟我们过不去了行不行?!!”
大医院的医生都没办法?
宁七脑子里叮了一声。
是啊。
她就是从京洲城最好的医院看过来的。
这些医生看她的眼神,通通都是同情。
他们跟她说,马宁七,你想开些吧,生育只是一个选择,很多女人没有孩子,也很快乐,小姑娘,你还很年轻,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顺其自然吧,少了孩子的束缚,你或许会更幸福。
这些话。
她一句都不想听!
只有这位包治百病的话。
让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这是小病不是么,小病而已呀!!”
宁七莫名癫狂,扯住男人的脖领子,“你说了我吃完三服药,就会药到病除!!”
“我……”
男人被她吓到了,哆哆嗦嗦的看向她身后的关珏,“小兄弟,救,救命呀……”
“你说呀!!”
宁七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的摇晃着男人,“你说我没事!你说你有办法!你骗我呀!继续骗我呀!!!”
“我……”
妇女吓瘫了,“这,这……这姑娘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送他俩去巡捕那。”
关珏在宁七的身后开口,弯身扯开宁七手臂,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动作上,却是小心翼翼,“三宝,你听话,放手……”
门外的随从架起神医夫妻。
俩骗子听到巡捕瞬间浑身发抖。
神行俱灭。
可一瞧到宁七疯狂的样子……
又忙不迭的配合!
赶紧去巡捕那吧!
这小姑娘比鬼都恐怖呀。
“别走!别走!!”
宁七被关珏拉着手臂,在房间门口追不出来,嗓子里喊出凄厉的语调,“回来!你俩给我回来!!!”
砰!!
关珏合上了即将报废的门。
同时将抓狂的宁七往床上一摔,“马三宝,你闹够了没!!”
“……”
宁七的身体失重了两秒,趔趄着,跌坐了床面上,“关珏,我的事不要你管!!”
站起来还要冲出去,关珏攥住她的小臂,拽着她,只得拥入怀里,“马三宝,你冷静些!”
“你松开我!!”
宁七全力的捶打着他,“滚啊!!”
“……”
关珏掌心扣住她的后脑,用力的压在自己的肩头,宁七越挣扎,他越用力,“马三宝,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一个孩子,那是你人生的意义么,你还有奶奶,有兄弟,有朋友,有靠你吃饭的员工,再这么作下去,他们全得知道,全要为你担心,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
宁七的捶打逐渐无力,她靠着关珏的肩膀,细细碎碎的发出哭音,“关珏,你们好残忍……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一丝梦幻都不给她。
几颗泡沫都要戳破!
“没人逼你。”
关珏清隽的眸眼红了几层,扣着她后脑的手,却不敢懈力,“三宝,我们只是想让事情变得简单而已,不然你要怎么做?和老三做一对苦命鸳鸯吗?”
他声音轻轻,带着微颤,“三宝,我不是想帮二哥,我只是预见了结局,你现在痛,总比以后痛要好,执拗下去,以后你会痛一千倍,一万倍,拜托你,不要再让我跟着担心,好不好?”
“……”
宁阖上眼。
鼻息处,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消水味儿。
一切都在无声的提醒她。
自救之旅,如此可笑。
一败到底了。
推了推关珏,“你松开我。”
关珏没说话,心口霎时间就弥漫起了贪恋和不舍。
他暗骂自己不能趁人之危,说道,“你答应我,不再做傻事。”
这滋味儿像是毒药。
他明知不可为。
私心还是想多一秒。
再多一秒。
“我没事了。”
宁七说着,手抵着他,空着些距离,“关珏,我有些闷。”
关珏神色黯然了半秒,松开了手臂。
屋内的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
宁七坐回到床边,眼睛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
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你们一直在跟着我?”
“是二哥的人在跟着你。”
关珏瞄了眼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检查单,一摞子,心口又是一重。
调整下情绪,看向她,“我昨天给二哥去了电话,他说了你的情况,我就坐飞机来了,正巧发现你被骗子牵着鼻子走,顺手处理了这件事。”
“……”
宁七唇角细微的抽动了下,似笑似怨,“二哥真厉害,我都没发现有人跟着我。”
“你心思没在这儿,当然发现不了。”
关珏平着声,“如果不是二哥提前把老三的关系网和眼线处理妥当,你的事儿,早就得被老三知道,即便如此,老三也发现了你最近情绪不对,他昨个还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心情不好。”
“乔凛问你了?”
宁七有些紧张,“我跟他聊得很好呀,乔凛怎么看出来的。”
“你问我?”
关珏笑了声,眸底闪过复杂,“你们俩之间,彼此不是一直心意想通?你是真没事,还是装没事,大概你给他个呼吸,老三都能通过分子结构辨别出是否有异。”
“……”
宁七不说话了。
手指不自觉地在身前搅扭着。
要是乔凛知道了。
她该怎么办?
“那……”
她看向关珏询问,“二哥那边,确定都打理妥当了?”
“嗯,老三所有的朋友,哪怕跟他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二哥都处理明白了。”
关珏不知怎么了,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尖儿都跟着一抽,“只要你不说,老三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呵……”
宁七笑了声,有些惨然,“二哥真厉害,现在是不是,所有跟乔凛有关的人,都知道我不孕不育了?”
“没有。”
关珏摇头,“二哥都不需要找理由,只说,乔家不同意老三和你在一起,圈里人就很理解了,毕竟他们很多都讲究门当户对的,拿三响举例,那货一天到处跟人姑娘山盟海誓,嘚瑟成精,可只有我们知道,他有个打小就定了亲的未婚妻,对象爹和三响爹是把兄弟,生意上,互相帮衬着,三响对这事儿早就认命了,能痛快一天是一天,他们管这叫商业联姻,强强联合。”
顿了顿,关珏继续,“老三情况在这摆着,对你,大伙儿也都有了解,乔家要是不同意你俩,只能说要寻觅个更能帮到老三未来的千金,无需多说旁的,现实面前,情爱都是虚的,那帮人明镜着呢。”
“那帮人……”
宁七觉得关珏的遣词很有意思,“你不是?”
“我是。”
关珏略显苦涩的笑笑,“不过我也不是,跟他们那一掷千金的比起来,我就是一个大夫,我们家也不需要去扩充什么帝国,老老实实的去开刀就行了。”
宁七点了点头。
刚才把嗓子喊哑了。
不知要说些什么。
“三宝,二哥也怕耽误到你的。”
关珏察觉出她的黯然,叹出口气,“其实,只要他在我们那圈人中放话看上你了,大家伙就能明白怎么回事了,但二哥还是拿出家境这些东西出来,让所有人都配合他去看着你和老三分手,是有些残忍,可真正的里子,只有我们知道,三宝,你懂二哥的苦心,是吧。”
“……”
宁七低着头。
默一会儿,又垂死挣扎般的问了句,“关珏,真的没有余地了么。”
“我也想有。”
关珏耐着心,“三宝,那俩骗子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大城市的医生都没办法的事,谁还有办法呢,我是学医的,我相信医学上有很多奇迹,就像你十三岁,从那么小点儿,一下子长这么高,可谁能确定,奇迹就会一直发生,如果你不放手,以后,最最难做的就是老三,他面上可以不在乎,你知他心底有多痛苦?”
“……”
宁七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眼泪断了线般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好烦呢。
她哭了这么多回。
泪腺怎么还不干呢。
“三宝,对不起。”
关珏上前一步,想拍拍她肩膀,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这件事,既是为你,也是为老三,人生,有时就是很不公平,你得到了很多,但同时,也要面临着失去,三宝,松开手吧,别让这件事恶化下去,别让老三冲动之余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
他没法再说了。
宁七安安静静的坐着。
头垂的低低的。
回应的,只有越发汹涌的眼泪。
模糊间。
她看向窗外烈阳的天。
又是盛夏。
又是七月。
又是那种冷。
“关珏,我爱乔凛。”
她满嘴的咸涩,声线不稳的,“我好爱好爱他。”
“我知道。”
关珏吸了口气,“你对他的爱,不需明说。”
“……”
宁七起身,慢悠悠的走到窗边,泪水糊着眼,她却清晰的看到那晚……
乔凛将她护在色身后,说着,不怕。
“三宝?”
关珏有些担忧的朝她走近了两步,“你不会是还要……”
“我答应你们。”
宁七牵着唇角,慢慢的回过头,沾满泪的脸朝着关珏笑笑,“我既然没办法给他幸福,那我愿意离开他,关珏,我没什么怕的,没孩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唯独怕,乔凛会为此难过,拜托你们,让我的少年,余生能依然无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