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清本来见孙亦谦又去招惹自家弟弟而感到气恼,正想过去护人,不想却见他家三郎异常的和颜悦色,心下一紧,不详之感渐浓。
孙亦谦稍缓,下意识的接道:“那该如何品赏?”
正中下怀!
“牡丹品赏重在形,色,味,意。”谢云曦轻笑道,“只是,在我看来,单以诗词歌赋画等形式表达,不免太过肤浅,无趣。”
此言甚为清奇,众人不明所以,纷纷聚拢而来。
一人问:“除诗词歌赋画,难道还有其他品赏之法?”
又一人接,“那,何为不肤浅?”
怀远如影站立于一侧,恨不能将脑袋埋到这牡丹庭的花泥中,深深吸一口气,暗念:“最惨也不过去年那般歪诗歪画歪了文风,不至于……”不至于当场摧花辣手,拿牡丹做吃食的……吧?
谢云曦长袖一挥,“怀远,叫何嫂上本君特制器皿来。”
怀远:“……”要完!“是,郎主!”
如果时间能倒流,谢文清宁愿谢云曦未曾出席今日赏花宴!
看着庭中央摆放的各色蒸煮烹饪器皿,谢文清只觉脑门一凸,强忍着将谢云清撸来暴揍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平静暗示,“三郎~莫要胡闹!!”
孙亦谦瞧着搬上的来的器皿,锅碗瓢盆之类自然认识,有些器皿未曾见过,不过细看倒也能摸出门道来,似乎都是生火烹煮所用。
一时没想明白这些庖厨之物同品赏牡丹有何关联,但见谢文清似有遮掩之意,自然唱起反调。
“清竹兄此言差矣,三郎君既有新的品赏之法,又不吝啬于分享之美德,怎可说是胡闹呢!”
就是,就是,眯眯眼腹黑兄突然就顺眼了几分呢!——谢云曦拱手作揖,“多谢子墨兄美言。”端是一派风光月霁之态。
不明真相的众人:谢家三郎仙人之姿,举世无双,其胸怀宽广,如皓月沧海,善也。
知道真相的少数几人:牡丹残,人设崩,呜呼哀哉,哀哉呜呼,悲也!
一刻后。(15分钟后)
众人神色玄幻的看着谢云曦辣手摧花,一盆盆名品牡丹瞬间只余枝叶随风摇曳,还未缓过神来,又见嫡仙一般的谢云曦挽袖揉面,嘴里淡定指挥厨娘们洗净花瓣,捣花泥,备蛋液……
其姿行云流水,其貌芬泽无加。
画面唯美,只是——那里不对!?
谢云清端坐首席,端正自持,好似一切正常,淡定,淡定!
怀远无暇吐槽,此刻正在烧炭火备炉子。
孙亦谦缓缓好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三郎,您这是,不是品尝牡丹之新法……吗?”
谢云曦拍了拍手上的澄面,空气中扬起粉尘,衬着少年愈发朦胧,不似凡人。
不似凡人的少年随意抹了抹手绢,摆摆手,理直气壮应道:“这不就是新的品尝之法吗?”
见众人依旧茫茫然,不知魂兮何兮,少年好心解释起来,“诸君品赏花卉,均以形,色,味,意为准,却都只知起表,不知其内在——虚有其表,可不就是浅薄,肤浅。”
感觉怪怪的,但是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孙亦谦看着袅袅升起的炭火,眯眼笑道:“然,君子远庖厨也!”
谢云曦拿着一盏琉璃杯淡定刷油,“子墨兄今日饭否?所用餐食又自何处来?我进庖厨可毁仪容?”
饭当然是吃的,食物当然是厨房做的,至于谢云曦进厨房做菜是否毁仪容——额,并没有,反而更自在悠闲,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洒脱。
更好看了呢!
此三问,孙亦谦亦无言以对。
谢云曦执花蜜腌花去涩,余光扫过被绕进来的众人,扬唇一笑,“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诸君以为如何?”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此乃大义,无人敢驳。
诸君附言:善!(您说的都对,没有任何毛病,我们都听您的!)
谢云曦抬手,潇洒一挥,朗声唤道:“何嫂,上蒸锅。”
诸君:“……”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
孙亦谦缓了半响,方才如梦初醒。
随即,眯眼未笑,盯着烹制牡丹的谢云曦。暗道:好一个谢三郎,清谈之能恐不在谢文清之下,诡辩之才更盛,竟连他都绕进去了!
谢文清看向庭内众人,目光饱含怜悯——又一群被三郎的歪理绕进坑里的人,何其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