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春种昏倒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中。大脑中仍然飘动着大红的花轿腾云驾雾般的情景。恍神中,轿帘掀起,露出那张绝美娇笑的脸。她在对他笑,她笑得真好看,真美……。
严春种不知道自己在山上躺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更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少天。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娘痛苦而憔悴的脸,哭干泪水而红肿的眼睛。彷徨的眼神望着房顶转了好几圈,迷茫的问:
“娘!我这是在哪里?”
他的声音嘶哑虚弱。他感觉他用了好大的力气。说出来的话还是有气无力。他扭动着身子,浑身的骨头散架般的疼痛。他想翻身扭动了几下都失败了。他恐惧的睁大眼睛看着娘,大惊失色的问:
“娘!我是瘫了吗?”
娘的泪水疯涌而出。弯腰掀开被子,伏下身子扶住他的腰帮他翻身。他也在使劲,母子同心用力,他终于侧身躺在了床上。心里一松,冷汗直冒。
娘用她那粗糙的手为他按摩推拿脊梁。他感觉一股热流从娘的手上传递到他的脊背上,直接穿透皮肉到达他的心房。一阵阵温暖舒适的感觉遍布全身。
他大脑清醒了许多,再次慌恐不安的问:“娘!我是瘫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三大妈眼眶里胀满泪水,没好气的说:“你自己嘬死你问谁?瘫了也是你自找的。”
心里突然一阵直入骨髓的剧痛,浓烈到极致的悲怆从心底直冲卤门,冲的严春种再也控制不住,一双粗大发抖的手捂在脸上,一连串泪水从他的手掌间无声的滚落在枕头上。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胆欲裂。悲伤得浑身发抖,连被子都在颤动。压抑的悲嚎直接撞击着人的心灵,无比震撼。
三大妈大睁着双眼,孤寂而痛苦的坐在床边的方凳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不停抖动着的棉被。她没有流泪,她的泪水已经流干。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三大妈挪得坐在了床上。用干惯农活的手,抚摸着抖动的棉被,一下一下的往下抚摸,似乎在给儿子抚摸脊背顺着气。被子不抖了,哽咽声、吸溜鼻涕的声音也停止了。三大妈冷静地站起来,取了一块湿手巾递过去。
严春种接过手巾,用力搓抹着自己的脸。搓抹的动作停在脸上,手巾盖住了整张脸,盖在他身上的棉被又抖动起来。
三大妈忍无可忍,气恼的一把抓过手巾扔到旁边的椅子上,怒不可遏的站在床前,指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狠心的怒斥道:
“起来!你给我起来!”一把掀开盖在严春种身上的棉被,指着蜷缩在床上的厐大身躯怒喝道:“你还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吗?你要是我的儿子,今天就站起来,从这屋里走出去。”
严春种惊慌失色,诚惶诚恐的注视着母亲。母亲的脸被愤怒和痛苦扭曲的狰狞丑陋。在他的记忆里,母亲对他而言只有慈爱、关心和体贴。从来没有见到母亲像今天这样疯狂、痛苦、悲伤、愤怒过。而这一切都是他这个不孝的儿子带给母亲的。他悔恨交加,羞愧难当。
就在这时,跑得满头大汗的严秋收,手里提着几付中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怒视着严春种。又将温和的目光看向娘亲,见三大妈脸色铁青的注视着大哥,忿懑的,瓮声瓮气道:
“哥!你醒啦?怎么刚醒又惹娘生气了?咱娘为了你,几天几夜没合眼,人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你还总惹她生气!”
这几句话,立即让严春种整个人都萎缩了下去。他羞愧的双手捂面,不知如何面对世人。
“哥,咱娘为了你眼睛都哭肿了,人哭的晕过去好几次,要不是巧妹子在,娘早就被你气死了!”
“我……我是怎么回来的?巧妹子……”
“你混蛋!去死吧!巧妹子都成了刘家的媳妇了,你还这样念着她,叫女婿晓得该怎么想?你咋就这么自私?光想你自己,就不替别人想想吗?”
严秋收骂得痛快淋漓,只感觉那股压抑多日的郁闷、邪气、憋屈,在这一刻全都泄放干净。浑身轻松的跨进门来,长舒了一口气。
“别骂了,别再骂了!哥已经醒悟了。巧妹子那是七仙女下凡,不是咱们盘里的菜,哥明白了。再不想了。可是,她住在了哥的心里挖不出来,你就容哥把她留在心里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吧。哥会像你一样,像平常人一样生活,只是,只是请爹娘,秋收以后再也不要提我结婚成家的事,我那份心已经死了。害了人家姑娘也是罪过。”
一股气,一份责任和担当,默然不语的来到他的体内。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上下既没有力气,还酸痛难忍。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十二万分悲哀的一声狮吼。
“怎么会这样!”
严秋收又急又恨又心疼,还很难过。一下子冲过去想帮严春种一把,扶他坐起来。“哥!……”他怜惜而痛苦的叫道。双手往前伸着。
“别管他!跌倒了就该自己爬起来!”
三大妈脸色铁青,狠诀的阻止道。脸上溢出痛心与悲伤的表情。番薯fanshu8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