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半晌,一片黑暗之中忽然闪出一个朦胧的人影。那人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一步一摇,越来越近,细细一看那件墨色斗篷之下竟是一个纤细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鲜红色长裙,双唇紧闭,面色苍白,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她的步子很慢,且摇摇晃晃的有些不稳,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慕容卿衣不喜欢管闲事,所以并不在意。只是不曾想到,那女子本来走得好好的,可来到慕容卿衣身旁时却突然乱了分寸,脚下一软竟直直撞上了他的肩膀。 她扶着左臂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好看的眉眼紧紧的皱成一团。然而顾不得多想,她只是低下头淡淡道了一句多有得罪,便与他擦肩而去。 慕容卿衣顿在那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轮精光,一抹嗜血的笑绽放在脸上。不撞还好,这一撞倒让他看清了女子那斗篷下竟是一套红色宫装。 且不说在这宵禁时分为何还会有宫女在宫外游荡,现下虽是冬夜,但她也不至于把斗篷裹得那么紧还在瑟瑟发抖,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时,听到身旁莫离的一声惊呼,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肩上不知何时染了一滩污迹,雪白的狐裘上殷红一片,那鲜红又带着腥气的东西,是血。 可这不是他的血,那便是…… “拦住她!”慕容卿衣猛地回过头,一双凤眸射出凌冽的寒光。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女人的确有问题。 莫离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听到慕容卿衣下了命令便转身去追那个红衣女子。岂料还未等他动手,那女子刚走几步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慕容卿衣紧锁着眉头上前察看,却被莫离一把拦在身后。莫离警惕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子,右手早已抓好了藏在衣袍里的软鞭:“少主且慢,当心有诈。” “放心好了,她受了重伤,一时半会是不会醒的。”慕容卿衣从容的推开他,两步走到女子身旁蹲下看了又看。 这还只是个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面黄肌瘦,普普通通,只是面色苍白得有些骇人。 她身上穿的本是白色宫装,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就连那件墨色斗篷也被浸湿了,这才染到了他的狐裘上。 流了这么多血,可见她实在伤的不轻,可是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一个宫女为何会在宵禁时分出现在大街上,还身负重伤。 “少主!前方有人来了!”莫离长鞭一横挡在慕容卿衣前面,有如临大敌之势。 而后者却头都不抬,目光仍在那少女身上打量着,只淡淡问一句:“多少人?” 莫离伏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这才回来禀报慕容卿衣:“远处大概有两百多号人,而眼下正朝我们这边来的只有一人一马。” 正这么说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就夹杂着寒风从街口传来,隐约之中,浮动的人影由远而近,由模糊变得渐渐清晰。来人头戴一顶红缨头盔,迎面而来的风将他黑色的斗篷吹得沙沙作响,腰间的佩剑与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幅装扮一眼便知是金吾卫。 慕容卿衣眉头一皱,暗道一声不好! 他使了个眼色,莫离便抱着那女子转身躲进了漆黑的巷子里,好在那金吾卫似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倒也没有注意看,就骑着马匆匆奔驰而过。 这倒让慕容卿衣更加感到不安了,他轻抚着自己雪白的下颌,心里却不停地揣测着。 今夜还真是不太平,一下子调动了那么多的金吾卫夜巡,而这里又离皇宫那么近,他唯一可想到的就是皇宫里出事了! “少主,这姑娘怎么办?”莫离将浑身是血的少女靠着墙放下,回头问他。 慕容卿衣低头瞟了一眼靠在墙边那毫无生气的少女,淡淡道:“不是宫里偷跑出来的宫女就是入宫行窃的小贼,杀了,尸体扔到官府去。” 慕容卿衣行事向来如此,莫离一点头不再多问,正要伸出手去探她鼻息,才刚伸出手少女霍然睁开眼,冷冽的眸子中透着一道杀意。 她曲手成刀携着疾风之力迅速朝莫离的肩膀狠狠劈去,莫离惊讶得瞳孔骤然放大,一时间来不及闪躲,猝不及防被她一掌推出好远。 那少女一个翻身,飞快的往空无一人的大街跑去,哪还有刚才半点虚弱,可她才至半道就被一柄突然出现的长剑截住去路。 少女一惊飞快的退了几步,再抬眼望回去时,一个红衣劲装的女子站在街道一头,手中的长剑泛着冰冷的红光,那女子看着她竟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好似雪地中盛开的蔷薇,美丽又冰冷。 少女愣神之际,血红的剑光从莫蒹袖中流出擦着她的脸划过去,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嗜血的戾气叫嚣着呼啸而来,仿佛能将她吞噬一般。 她一个激灵闪身躲开,手中已然多了柄短刀,一一应付过去莫蒹接踵而至的剑招,她恐怕也知道 自己的体力已经不能再耗下去,突然发狠反击过去,剑招步步紧逼。 繁乱的刀光竟让莫蒹有些眼花缭乱,杀招至前,莫蒹剑收到一半,避无可避,两股剑气相撞,发出“叮”的一声响。尖锐的声响几乎能刺穿耳膜,莫蒹手中的长剑一震险些脱手,足尖点地,退出了好几米。 莫蒹满眼震惊! 青衣剑下不留命,还从来没有谁能从她的剑下活着出去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子。 少女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匆匆擦掉脸上的血珠转身就要跑,不料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逮个正着。 慕容卿衣一身雪衣,脸上戴着一副狐狸假面,指节分明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就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容易,冰冷的视线带着一丝审视意味:“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看起来软弱无力,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功夫,差点就让你跑了。” 少女本就身负重伤,如今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惊恐的看着眼前戴着白玉狐面具的男子,心中不住地懊悔真是大意了,竟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 “不跑……难不成……难不成还……等着你……来杀我吗?” 她脸色涨得通红,声音痛苦得近乎扭曲,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也慢慢模糊起来,只能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拼命地掰开他的手,却没有半点作用。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与这些人并无过节,为何他们就不肯放过她呢? 慕容卿衣看着她涨红的脸人/皮/面/具。 原本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下居然还藏着一张眉清目秀清丽的容貌! “嚯,你这小小年纪的,居然还会易容术。”慕容卿衣面具下的眸子一亮,唇角微微抿起难得露出一抹笑,掐着她脖子的手慢慢松开。 将人/皮/面/具做得如此贴合逼真,若不细细看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破绽,江湖上可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手艺,这小丫头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谁知那少女竟趁着他失神的一刹,突然抓住他修长的大手朝着虎口狠狠地咬了下去,慕容卿衣嗤了一声,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好看的眉眼瞬间拧成一团,他愈发用力掐住她的下颌逼她松口,直至殷红的鲜血从她嘴角流出在他雪白的衣袖上洒下星星点点的鲜红,少女才松开口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慕容卿衣看着手掌上血流不止的伤口,漫不经心的嗤笑道:“牙齿也这么伶俐……” “少主,这姑娘怎么处置?”一袭红衣的莫蒹以剑抵地,单膝跪在他面前恭敬开口。 说话间慕容卿衣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容色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说呢?” 莫蒹微微低了头:“是,属下带她先行回府。” 话一落,耳旁刮过一阵冷冽的寒风,再看时莫蒹和少女早已不见踪影。 弄脏了他最喜欢的貂皮大氅,还咬了他一口,就这样杀了也太便宜她了,更何况这丫头武艺不俗,若能为他所用那也不错。 他要让她知道,惹上了他慕容卿衣她算是摊上大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