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萧氏哼了一声:“甄嵘,咱俩夫妻数十载,你要是厌烦了我这张脸,喜欢方小蝶那种嫩姑娘,你就早说,咱俩好聚好散!”
她是皇家女,又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妹妹,便是带两个娃改嫁,也是百家求的,谁稀罕谁呢。
一听媳妇想和离,甄嵘头都大了,他知道媳妇这次是真的生大气了。可,可他心底真的很委屈,他做那些事情,那些动作时,心里是真的将方小蝶当做闺女似的疼爱的,跟小宝铃似的……
“咱们走!”懒得看男人颓丧的脸,萧氏站起身就走。
身后的紫夏和紫秋,忙拎起包袱跟在身后。
萧氏目不斜视地走过甄嵘,眼底跟没这个男人似的。
甄嵘急得扭身就抱住媳妇:“幺幺,你别这样。”
“松开你的爪子,”萧氏连挣扎都不挣扎,僵直着身子站在那儿,“脏!”
她有洁癖,旁的女人碰过的东西,她向来嫌弃。
东西如此,人,亦如此。
甄嵘浑身僵硬。
“拿开!”萧氏嫌弃地低吼。突然,身后有什么东西擦过她背,向地心滑去,扭头一看……
竟是甄嵘双膝跪在地上。
萧氏震住。
两人夫妻数十载,萧氏自然知道甄嵘身为武将,双膝从不跪地,“宁愿站着死,也不跪地求人”是他的信仰。可今日,他跪了,他向她一个女子跪了。
甄嵘双手紧紧箍住媳妇的腰,双腿跪在冰凉的地上,一向粗犷刚硬的声音带着几丝哽咽:“求你,给我机会解释……我的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求你……”
自从十三年前的猎场上,看见十五岁的她,身着火红的骑马装奔驰在碧绿的草地上,只一眼,就俘获了他的心。那会子的她,是先帝亲封的龍郡主,父王又是先帝最看重的胞弟,傲气得很,挥着赤金马鞭,到处挑战骑马高手。
那会子的他,只是甄国公府不得承袭爵位的嫡次子,她看他时,从没正眼瞧过。
倔强地追了整整两年,才追到手。
天知道,他追得有多辛苦。
“求你,给我机会解释。”当年追人的倔强劲又来了,甄嵘死死搂住媳妇,任凭她怎么嫌弃都不松手。脑子里飞快想着,该如何最快解释清楚自己的心,必须要使媳妇消气。
“好,看在你是宝凤、宝铃爹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萧氏一把拽下男人的大手,大踏步重新坐回榻上。
紫夏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世子爷,忙带领紫秋等一众丫鬟退下,关上房门。
世子爷甄嵘转过身来,面朝媳妇跪着:“媳妇,如果去年我死在战场上了,你和宝凤、宝铃,寡儿寡母三个……”甄嵘停顿一下,重新措辞,“我死了,咱们这个家就散了,幺幺你没了夫君,宝凤、宝铃俩个娃没了爹爹。”
萧氏瞥了眼甄嵘,不知他想说什么。
“如果我去年死了,幺幺你便再不是甄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宝凤、宝铃也再不是甄国公府世子爷的女儿。世子爷会是我大哥,大嫂秦氏会是世子夫人,府里最尊贵的小娃成了甄宝铛和甄宝琴,咱们的宝凤、宝铃只能住到偏房去。”
“死过夫君的寡妇,日子能有多好?没有亲爹疼爱的娃,日子能有多快乐?”甄嵘在战场上,无数次想到那样的场景,为了避免妻儿那样的命运,他每次快死在战场上,都要拼了命地撑下来。
“现在咱们一家四口还能好好的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是因为方龙选择替我死了。他死了,他们家过的什么日子,幺幺,你也看见了。他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日也哭,夜也哭,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哭瞎了眼,死活不肯再吃饭,追着儿子去了。”
说着,说着,甄嵘流泪了。
“他妻子,当年与方龙感情特别好,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相与为伴三十年……可方龙死后,她生无可恋,终日忧思成疾,没熬过多久,也去了。”
“他们方家,因为我的原因,才家破人亡的。幺幺,你懂么?”甄嵘拍着自己胸口,双目通红望着媳妇,“我这里疼,每想一次,疼一次。他们家破人亡,都是我害的,你懂么?”
萧氏咬着唇,脸色稍稍缓和了。
甄嵘跪在地上,膝行过去,想拉媳妇的手,又怕她生气,最后扯住她衣袖:“他们方家,四代单传,方小蝶是家破人亡后的唯一血脉,我有义务照看好她,否则,方龙在天之灵该多寒心?”
萧氏叹了口气,侧着身子,仍不看他。
甄嵘扯了扯媳妇衣袖。
萧氏是知道方龙的,当年有过一面之缘,她初怀宝凤时去过西北军营探亲,当时就是方龙将军去镇上接的她。是个麦色皮肤,但心地善良的汉子,见到路上有人打劫乞丐,都会见义勇为的那种,萧氏对方龙将军是敬佩的。
那样好的男人,本来上有老,下有小,有个幸福的家庭,如今……确实家破人亡。追根究底,他们的不幸,确实与自家脱不了干系。
萧氏转过身来,面对红了眼眶的甄嵘,尽量心平气和道:“你的苦衷,我懂。可,方小蝶,不行。”
“幺幺,我当时真的只是将她视作闺女,看作我的孩子。”甄嵘实话实说,“你若不信,我发毒誓,今日所言有半句不实,就让我……就让我死在战场上,被敌军砍下头颅当尿壶。”
对久经沙场的大将来说,被敌军侮辱,算是很毒的誓言。
“你可知道,方小蝶并不将你当做父辈,她当你是……”说到这里,萧氏很难启齿,“当你是,可以娶她的男人。”
甄嵘睁大了眼。
宝铃:肿么办,我爹娘这一世要闹和离,呜呜呜
萧霆:乖媳妇,万事有我,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