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接住了药瓶,忽然反应过来,“诶?你不把她带走吗?”
白锋声音恳切,“我还有任务在身,无法一直看着他,难免会有疏忽,恳请大人让他留在府上养伤,他若恢复了神智,便会自行离开,不会叨扰大人太久。”
沈郁点点头,终于明白了,为何暮玉总说她被她表哥丢下了,原来她表哥也是个大忙人。
白锋传完内力,本想为暮玉盖上被子,瞧见她衣服上全是血迹,便问沈郁:“大人有换洗的衣服吗?”
沈郁去拿了自己的衣服,就是不知道暮玉这么高的个子,能不能穿下。
她拿着衣服进屋,白锋伸手就要去拿,她忽然反应过来退了一步,“那个,暮玉她表哥,还是我来吧。”
“你不方便。”白锋说着又伸手过来。
沈郁坚持不给他,“毕竟男女有别。”
白锋愣了一下,回头瞧见暮玉的模样,忽然笑了,“大人误会了,暮玉并非是女子。我们秋罗门都有两个身份,暮玉不过是他其中一个身份而已,他并非是女子,那张脸也并非是他真正的脸。”
沈郁听完脑中里忽然“嗡”的一声,回想起第一次见暮玉的时候,还有帮他救他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暮玉的身份,因为他碰到自己的时候,沈郁一点也不反感。
她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对男子有很深的畏惧,便是林晏太子爷这般从小相熟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更不用说这样一个陌生人。
“他、他是男的?”
白锋解释道:“并不是暮玉故意欺骗大人,而是他失了心智,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谁。”
“他小时候被师祖带上山的时候,穿着裙子,我们都以为他是女孩儿,就连师父也这样认为,所以一直都是把他当女孩儿来养,房间和浴室都是单独的。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女孩儿,觉得自己跟我们不一样,所以从小就疏远我们,总是一个人练武。”
“后来师祖云游回来,我们才知道他是男儿身,喜欢过他的师兄弟们,因此多有厌恶于他,时常恶言相向,所以他就更加孤僻,一直都是一个人潜心修炼,等到了年纪,便自请下山了。”
“因为师父一直以为他是女孩儿,给他练的是一张美人皮,所以他下山之后,一直是以女子的身份做任务,一直到后来高升,才彻彻底底脱离了他曾经的身份。”
“可是后来他练功走火入魔,失了心智,潜意识里一直都还以为自己是女孩儿,故而穿衣裙,带假面,用假名……他并非是故意欺瞒大人,而是他,他只是忘记了很多事情,请大人莫要责怪他……”
沈郁听完之后,一点责怪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些心疼他曾经的遭遇,“那就不算是骗我,我自不会怪他。”
她说完,便将手里的衣裙放在床边。
沈郁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夜里一片冷寂,冷风四起,吹动着院子里高高的青枣树,吹落了一颗掉在她脚边上。
那上头的枣儿,才是最大的。
沈郁弯腰捡起青枣,想起那人放在她窗台上的枣儿,说不遗憾那都是假的。
原来她认识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她的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脸也是假的,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唯潇潇之玉兮,恐美人之迟暮。
沈郁回忆起他干净的眼睛,不食人间烟火的与世无争,不谙世事的脸,这样仙子一般的人,果真是不存在的。
白锋换好了衣服,便离开了,他走之前还特意谢过了沈郁,谢她照顾暮玉之恩。而后又恳求她不要问暮玉的身份,不要调查他的来历,也不要去干预他的人生。
因为秋罗门的人,失了身份便等同于失了皇命,便失了自己的使命。
沈郁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她缓缓推开房门,又回到了房中,一步步来到暮玉的床前。
他睡得很安稳,微微侧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映出一片青影。手微微动了一下,不小心从被子里滑落了出来。
那双指甲都不曾留长的手,如此修长匀称,这世间只怕是美人儿见了他都要自惭形秽。不知道他真正的容貌,比之这张脸,会不会更加动人心魄。
沈郁有些迟疑,她微微伸手,却又不敢触碰他,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试探着触碰了一下,然后迅速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那手中的细腻,一点也不像个男子,不管再来多少遍,她估计也识不破他的男儿身。
扑通扑通,她的心跳得奇快。
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点也不排斥他。
她的怪病不排斥暮玉。
沈郁心跳如雷,整个人的思绪都跟着乱了,但是更多的,竟是一种解脱。自从她得了这个怪病,就一直担心将来有一天会暴露出来,被人当成怪物千夫所指。
如今,她的病好像并非不能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