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随战的他连同七万人马埋在了邺城焰海里,戚家唯一的男丁,也成了冰冷尸骸中的一份子。
一想到这里,戚如珪痛得更分明了。她仰头望着顾行知,瞳孔中的雪屑聚聚散散,凝出不少杀意。
顾行知回望着戚女,撇了撇嘴,倒也没怎么接孙黎的话。
他下了石阶,只道:“太后她老人家远在蔺都,鞭长莫及,如何救得了她?戚家废女,杀了她,也不足以告慰我大辽七万忠魂。”
孙黎恭敬地俯下身,神色一凛。火声噼啪,搅得他眼底风雪乱涌,看什么都有些扎眼。
“那顾将打算如何处置?”
“迟早得死。”
顾行知轻抚着刀柄上的纹路,眼中失落一闪而过。这刀曾是蕃南王的爱物,名为“快雪时晴”,顾行知日日携带,将它看得比命还重。
然刀是好刀,却沾了下贱之人的血。
他也嫌脏。
顾行知直起身,默默揩着刀上的血。过了须臾,才说:“拖去营中关着,自生自灭就是。”
戚如珪猛吸一口气,捂住刀伤的手止不住地颤。幸而血流的还不算多,她还有些清醒的意识——
留些清醒的意识,足够……足够让她看清顾行知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令人厌绝的面庞?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凶残与暴戾都集结在这一张脸上。
顾行知年仅束冠,眉宇间却满是煞气。枯黄色的脸颊不沾半分血色,若非右眼睑下有道淡淡的疤,戚如珪当真以为他刀剑不入。
戚如珪记住了这张脸,将它刻进眼底。小卒将戚如珪从地上飞快拖起,两道鲜红血迹划在地上,犹如两条赤色大蟒。
戚如珪揉揉眼,直眺着转身而去的男子。
顾行知……
顾行知……
你不得好死!
……………………
戚如珪在一片粘稠中苏醒,她感觉肩头有条蛇在乱舔乱拱。那蛇舔得她浑身惊悚,无一寸肌肤不在发烫。
待她迟迟睁开眼,却见一个男人屈在自己身前。三两好事之徒趴在营口,口中满是淫、秽之词。戚如珪试图反抗,却被那男人牢牢钳着双手,一动也不能动。
“反正都要死了,让爷几个爽快爽快不是?”
男人浮出一脸淫、笑,满是肥油的手伸得更近了。戚如珪垂下眼,腥热的汗气逼得她说不出话。
“我们都是憋了许久的人,你行行好,黄泉路上我们也让你走得更舒坦一些。”
男人哄笑着,笑得更加油腻。戚如珪闻着那人腥臭的体味,干呕两声,无济于事。
她忍住泪,伸头咬向那男人的鬓角,继而一扯,将他的耳朵一咬而下!
“疯狗!”
那男人霎时被逼出一声惨嚎,左脑鲜血喷涌而出。戚如珪就这样衔着他那耳朵,瞪着那男人。血花溅在她的脸上,映得煞红一片。
“疯狗……绝对是疯狗!!!”
男人扬起一手,作势要打。戚如珪也不慌乱,将那耳朵嚼了两下,连着血丝吐回到他脸上。
被咀得粉碎的人耳黏在那人额顶,顷刻扑灭了他的嚣狂。门口众人被这场景吓得六神无主,他们怎会料到,这戚家女看着清瘦柔弱,竟是个如此张狂的夜叉?
“叫你们主将来……”
戚如珪低下头,望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面色阴冷。
如果再不加紧医治,刀伤止不住血,她撑不过明天。
“叫你们主将来!”
戚如珪又重申了一遍,她快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不仅是下腹在往外涌着血花,就连鼻尖都滴起了血珠。
戚如珪胡乱抹了把,压住胸口的最后一口气。
营口的马灯迎风闪了闪,再亮起时,人已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