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然想了很久,他在思考自己是怎样一个人。
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不管是过去的社畜,还是过去的宅家肥肥,或者说是如今的自己,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只是如今自己有了一个不太普通的身份——他成了一个穿越者,虽然之前已经穿越失败了三次。
但是当季行宣说出那一番话之后,他却有些害怕,连这江面上的风,都让他遍体身寒。季行宣前一刻,说自己只想毁灭季府,到如今,他却说自己想要这个世界都是战争。
李当然不知道季行宣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他觉得这个人有这个本事,至少在如今禄州城乱糟糟的局面下,他李当然跟着这个人已经全身而退,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他看着季行宣,那个面如冠玉的男子此时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李当然摇了一下头,叹息道:“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季行宣低低说道,“就像我说我想毁灭整个季家,我做到了。虽然我的父亲、我的哥哥并没有真的死去,他们早早便准备好了退路,但季家没了。而让这个世界满是战火,是我很久之前就想过要做的事情,原因……你不会想知道的。”
“不……我想知道。”
李当然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他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即便他还是个孩童模样,但这小船还是有些低矮,让他不得不低下头。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道:“你的神通,还能用么?”
季行宣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青色的血管有些清晰,皮肤却是极致的苍白。他摇头道:“没得用。”
“好。”李当然朝着船尾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我去透透气,这里面已经被疯狂的气息所填满,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船身摇晃,你要小心。”季行宣笑道。
李当然已经走出低矮的船篷,来到船尾,他看了看正在冒着热气的水壶,回身笑道:“我会水。”
然后,他整个人像是归水的鱼,一下子扎进了济水江的滚滚水流之中。
季行宣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阻止了正打算起身的焚香,“不去管他。”
他看着手中的杯子,上面有一条细细的裂缝,不明显,但还是能够观察到。他笑着,嘴唇轻轻翘起,声音低得如同自言自语,“事情,要有一些变化才会好玩。”
“公子,我们在哪里停靠?”仿佛游离于世外的研墨停下摇浆的手,大声问道。
“回禄州码头。”
“好。”
……
覃木匠在一户农家花了好些钱购置了两架驴拉板车,他载着陈氏,二牛载着二丫,四个人,顺着济水江边的府道,往上游的方向行去。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地在何处,只知道,顺着自己心中那一抹难得的亮光所指引的方向走去,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个目盲道士后来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覃木匠也不回头,问道。
“没有。”陈氏斜盘着腿,坐在驴车上,死死地抱着怀中的布包。
“哎……”覃木匠叹息一声,“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就是那个人的投影。最开始我害怕出问题,所以没去找那道士。如今看来,这是我的问题,我要向你认错。”
“不……”陈氏惊恐地抬起头,头摆动的幅度如秋风中的麦子,她连忙说道:“师兄你不要这样说,你没错的。”
“当年晋玄君打开浮屠画卷,你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是找到机会,让我等可以有那个时机,接近那一幅画卷,如今一事未成,怎么可以说没错?”
覃木匠的手一直在挥着鞭子,坐在他身后的陈氏却顿时汗如雨下,她惊慌地将大包裹放在一旁,直接就在驴车上以一种极其难受的动作改变的姿势,整个人跪了下去,一遍一遍朝覃木匠的身影磕着头,嘴上不住地喊着:“仙尊没有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她的声音仓皇而恐惧,已经有着止不住的颤栗。
后面驴车上的二丫抬起头,眼角弯起,低低笑道:“师父,要不你就宰了她罢,这样她可能心里还好受些!”
二丫一个稚童,说的话却是蛇蝎一般,含着剧毒!陈氏不断磕头的动作,频率越来越快,额头已经开始渗出鲜血。
覃木匠单手抬起,摇了一下,陈氏瞬间便像个木头停在那里,一点也不敢动。他摇了摇头,低沉说道:“坐好了,我拉车很累的。”
“是,师兄。”陈氏将头埋得很低,她把大包裹又重新抱着,坐着一动也不动。